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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雷安Day-94】Dear Summer(上)

年下

灵感源于《Call Me By Your Name》

 


上一棒 @yoyou 

 





 

1.以温柔为本能的男人

 



——为什么不喜欢他?

——啊?谁?




 

凯莉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树荫底下纳凉。不远处就是用围栏和兜网随意架好的简易排球场,身着清凉夏装的少年少女在燠热日光下肆意奔跑,他们赤脚踩在翠色草坪上,神情高亢地去争相抢夺那颗有些破旧的沙滩排球。雷狮刚打完一场回来,身上都是黏腻汗水,他一边懒洋洋地倚坐在树下一边往嘴里灌着冰冻可乐,感受着二氧化碳在喉管内迸裂的刺激,好不容易浑身炙烤般的滚烫稍微消退,他就突然听见脑袋上方传来凯莉漫不经心的声音。恰好一方得分,场上传来欢呼尖叫,雷狮下意识地转头,目光四处游弋,嘴上却不忘回答着凯莉的提问。

“别装傻了,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少女抬了抬她高贵的下巴,学着雷狮的模样往嘴里粗鲁地灌了口冰冻可乐,末了又觉得不够劲,转头从小木桌上摸了只薄荷烟。

“啧,少在我弟面前抽烟。”雷狮不耐烦地拿手扇了扇身后氤氲起的烟雾,他侧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卡米尔。样貌稚嫩的男孩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屈膝低着头,在怀里的草稿本上涂涂画画着什么,察觉到了雷狮的目光,这才抬起头望了过来,目光沉静如水。雷狮翘了翘唇角,抬手压了下男孩的帽檐,顺带揉了把鸭舌帽后头露出的柔软发丝,随后才转头,瞪了眼坐在长椅上翘脚吞云吐雾的凯莉。

“拜托,卡米尔这么乖才不会介意呢。”面对雷狮的凶神恶煞,凯莉熟视无睹,葱白的手指掐着烟屁股,纤长的睫羽扑闪得像是欲要展翅的蝴蝶,“别打岔啊雷狮,问你呢,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所以我问你谁啊?打哑谜呢。”雷狮没好气地拿鼻子哼气,又咕咚一口,小半瓶可乐下了肚。

“就你家那个租客啊。喏!这不是搁那儿打球呢么。”凯莉被雷狮这态度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拿衔着烟的手指往虚空中一点,顺着少女指节的方向,一个身着白衬衫黑短裤的身影就这么闯入了雷狮的视线。

那是个长相明显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棕发碧眼,相貌清秀,被日光亲吻过的肌肤显得异常白皙,明明比周围人身高都要高出一截,可脸上洋溢的欢快笑容却又让他看上去与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没什么区别。就在这时,恰好一个身着浅粉短裙的少女不慎摔倒,那男人就连忙跑去搀扶。雷狮捏着空掉的玻璃瓶眯着眼看,就见那男人眸子里的温柔多得像是兜不住的露水,仿佛眼里盛了弯清泉,在热烈光线的反射下宛如洒满碎钻般波光粼粼。紧接着就见他低声对少女说了句什么,下一秒就听周围小声的惊呼,男人一把将她抱起,略带歉意地朝大伙笑了笑,随后缓步向身后歇息用的长椅走去。

“哎呀看上去可真绅士。艾比上回还跟我提过,说那位安迷修先生长得特好看,结果没想到今天就被公主抱了,小丫头今晚估计觉都不用睡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一出精彩插曲,凯莉吐了口眼圈,清脆笑声落了一地。她拿脚推了推雷狮的脊背,拖长了嗓音又问了遍那个问题,“所以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是啊,为什么不喜欢。这个问题雷狮自己也搞不清楚。安迷修来他家已经住了有三天,上至待人严苛的父亲下至做饭洗碗的女仆,无一不都喜爱着这个彬彬有礼的漂亮青年。他在夏日伊始到来,倒不如说他本身就好似这艳阳盛夏,乐观阳光、幽默风趣。明明是个借住的租客,却在短短几天内就和周围邻里玩到了一起,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其中一员。女孩们爱他的风流倜傥,男孩们喜他的博学多识;这要是在哪本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中,定是个勾人犯错的男主角。

但雷狮就是不喜欢他,理由不明,原因暧昧,像是动物嗅到天敌,人类危急时刻的第六感。总之雷狮就是不喜欢安迷修,从这家伙来到他家的第一天起——

 




安迷修是在三天前的清晨来的。恰逢前夜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清新与泥土芬芳,水珠顺着屋檐滑落,砸在窗沿边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雷狮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听到身旁传来铅笔触碰白纸发出的沙沙声,像根尾羽,撩拨人的心脏。他维持着横趴在床上的姿势,整张脸都埋在柔软枕垫里,半晌脑袋才动了动,侧过头来露出一只半睁着的眼,看向自己的邻床,闷声道:

“……卡米尔,起这么早啊。”

“早上好,大哥。”窝在床上的男孩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他的膝盖上放着草稿本,手上还握着铅笔,神色与可爱外表不符是一种超乎年纪的漠然,就连嗓音都清清冷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冰镇起泡酒时冰桶里漂浮的冰块。

没等雷狮想要闭上眼在睡个回笼觉,楼下就传来一阵人声喧闹,夹杂着鞋与地板相碰的嘈杂,回荡在空寂的房屋内。这就像是某种讯号,陡然间将整个家都唤醒过来。眼看睡懒觉的算盘落空,雷狮烦躁地咋舌,手臂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和弟弟卡米尔共用一间卧室,卡米尔的床靠门,而他的则靠窗,所以仅仅坐在床边伸长了脖子,就能瞧见屋外庭院内的各种景象。

“听说今天会有租客过来?”只穿条短裤两腿大敞着坐在床边,雷狮就着这样不雅的姿势懒洋洋地问道。

“嗯,好像是母亲的得意门生。”卡米尔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回答着。

“得意门生么……”雷狮翘着腿,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漫不经心地拿眼瞅着窗外。

不同于身为资本家的父亲那般刻板守旧,作为古老名校的教授的母亲则十分开朗好客;每逢学校暑假她都会开放家里的客房,欢迎需要租借的学生居住,房租并不是用钱计量,只需要每天花上点时间帮她整理信件即可。这样好的消息自然广受学生欢迎,报名的人数不胜数,每次母亲还都会拉上雷狮和卡米尔让他们一起帮忙挑选这位夏天的幸运儿。雷狮当然没什么兴趣,纸张一挥就全堆到了卡米尔那里。说到底这些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大门的人究竟是带着何种目的,是真的一心求学或者身无分文,还是妄图攀上关系眼馋钱财,谁又说得清呢。所以对于每年夏日的外来者,他基本都是采取无视态度,权当对方是个透明人。

“啊,说起来今天好像约着帕洛斯他们一起游泳来着……”雷狮看了会窗外又无聊地向后仰倒到床上,他双手交叠垫着脑袋,呓语似的喃喃了一会随后扭头转向自家弟弟,“卡米尔,你记得是几点么?”

男孩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索,半晌语气笃定道:“九点。”

“九点……该死的,那不就是现在么!”雷狮原本懒散的视线游移到了头顶的挂钟,呈直角状的指针让他立马变了语调,如同装了根弹簧般从床上弹跳而起。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般的翻箱倒柜,雷狮好不容易从一众短裤袜子里翻出一件还算能看的短袖衬衫,匆匆往身上一套,扣子也懒得去扣,和卡米尔道了一句我出门了,抓过挂在门后的排球就往楼下冲。

就在雷狮赤着脚满心欢喜地奔下楼梯时,屋外响起几下汽车尾气喷射声以及自家母亲颇为欣喜的声音,随着脚步向大门处靠近,很快雷狮就在半只脚要踏出门扉前听到了一个陌生嗓音。

“非常感谢教授能选中我,这栋房子果然跟您一样看起来美极了。”这声音明明听起来清亮温柔,格外悦耳,可说出的话却让雷狮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本以为这种浮夸强调只会出现在歌舞话剧里,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人这样讲话。他搓了搓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略显好奇整个人探出去,想瞧瞧这个奇葩究竟长啥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低矮汽车前双手拎着行李正和母亲攀谈的安迷修。尽管只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长裤,但青年清俊英气的面容却硬生生把地摊货穿出了高定西装的气质来,就连一向挑剔的雷狮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应该算是这么多租客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大概是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雷狮,青年说话的语气一顿,扬起眉冲他温和一笑。这一动作自然是惊动了母亲,她抿唇笑着冲雷狮招了招手,待到人老大不情愿挪着步子走过来,这才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袋,向他介绍起眼前的青年。

其实在得知青年的名字后雷狮就已经神游天外懒得再听大人们的吹捧,尤其是这个叫安迷修的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格外会说话,三两句就把母亲哄得喜笑颜开,但把旁边急着去游泳的雷狮急得直跳脚。好不容易眼看话题结束,他准备顺势开溜,结果母亲的下一句就判了他今天的死刑。

“雷狮你来帮忙把安迷修的行李拎上去,顺便带他逛逛这座小镇。”

“可我约好了要和帕洛斯他们去……”雷狮这下急了,连忙开口想拒绝。可大概母亲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叫安迷修的,以往从来不会强求他做这些,今天却一反常态,蹙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天天就知道玩,让你去你就去,顺便多跟安迷修学学,别整天跟个野孩子似的。”说罢转身慢悠悠进了屋子,只剩下雷狮和安迷修两个人伫立原地。

本来雷狮就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安迷修还笑眯眯地和他道了声你好,放在平时稀松平常的举动此刻在雷狮眼里简直与挑衅无疑。他一把拽过安迷修的行李包,并把自己装在兜网里的排球扔进对方怀里,看着上面的砂砾弄脏对方的雪白衬衫,他这才像出了口恶气般冲还没反应过来正呆愣抱着球的安迷修扬唇一笑。

但气归气,母亲的话雷狮还是得听的。他带着安迷修上了二楼,指了指第一间屋子告诉他这是自己和卡米尔的卧室,随后走到第二间客房,也不管这行李包里装的是什么,“咚”的一声就往床上一撂。雷狮好整以暇地双手撑着桌沿,瞧着安迷修有些慌忙地跑进来打开行李把东西拿出来检查。他本以为这家伙会给点什么诸如愤怒的反应,这样就可以借此作导火索展开一场他最期待的唇枪舌战。可偏偏安迷修似乎真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人畜无害,在确认好墨水瓶没被打翻后又一件件把自己摊在床上的书籍本子给塞回包里,顺便还抬起头冲雷狮毫无攻击性地抿嘴笑笑,活像只任人宰割的羚羊。

雷狮觉得无趣极了,自己的挑衅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起分毫波澜,他拾起被丢在门边的排球就准备下楼去,结果人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身后传来安迷修七平八稳的声音:

“没想到雷狮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带我去镇上参观啊,可以稍微等我换一件衣服么?”

之前的比喻全部推翻,哪里会有这么机敏的羚羊啊!

 




他们所在的小镇傍河而建,虽没有大城市的广厦千万、灯红酒绿,却独有一份时间沉淀下的宁静致远、人情风俗。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没法容纳下汽车庞大的身躯,步行对于头顶烈日来说又实在是一种遭罪,最后雷狮百般不愿地从车库里取来两辆单车。他蹙着眉再三警告安迷修要小心使用,然而这人只是乐呵呵地把车接过来,单脚跨上就冲了出去,兴高采烈的模样活像是小孩要去春游。雷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裤兜里掏出护额绑在头上,脚踏板一蹬,紧追着前面的身影就飞驰出去。

两人沿着坂道一路骑向城镇中心,途径一片长势郁葱的果园,待到穿过丛丛栅栏,就瞧见了枝繁叶茂背后零星散落的街坊屋舍。镇中心是一处小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喷泉,清澈水流正从少女手捧的水壶中争相跑出,在阳光反射下鳞光闪闪。安迷修从单车上下来,感慨似的欣赏着周围一切。跟在后头的雷狮骑得慢慢悠悠,快要到达安迷修身边时才双脚一个蹬地,车轮因为急刹发出尖锐鸣叫,吓得正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青年浑身一抖。

“抱歉抱歉。”雷狮毫无歉意可言地耸耸肩,两只胳膊架在扶手上,懒洋洋地开口道:“如你所见,这地方也就这么点大。左拐是邮局,右拐是酒吧,往前走有家裁缝店,往后是歌舞厅。好了,我介绍完了。”

安迷修愣了愣,下一秒就被雷狮这没诚意的模样逗得喷笑出声。他看着面前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不爽”三个大字的少年,抬起右手食指摸了摸鼻尖,无奈地笑道:“真的很抱歉让你没能和朋友一起去玩。”

“算你识相,那我……”

“不过我现在需要取点钱,能麻烦你带我去趟银行么?”

“……你这家伙!”

就在雷狮满意地昂着下巴姿态高傲得像是个大胜仗时,安迷修话锋一转,瞬间就让这场战役惨遭滑铁卢。恼得雷狮脚踏板蹬得飞快,恨不得把安迷修甩开几十米远。

虽然认识才不过几十分钟,但雷狮很快就认识到安迷修此人绝非他外表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这家伙简直精明得有些欠打,知道雷狮不敢违抗他母亲的命令就逮着劲地在镇子里转悠。从银行到花房,又从茶馆逛到酒吧,消不消费还是另一码事,偏偏安迷修还格外喜欢和人聊天,不论年轻人还是老大爷,都能眉开眼笑地说上好些时候。

雷狮领命在身又不能偷溜,百无聊赖地跟在安迷修后面,有气无力地朝熟人打了声招呼,就跟晒蔫了的树叶似的瘫在椅子上。这是一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后世的手机等移动设备尚未普及,老旧的固话只有家里才有,他没法跟帕洛斯他们联络说今天不得已放了鸽子,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也没能让卡米尔去传个话什么的,雷狮烦躁地抓抓头发,恨不得立马就骑车回家。

烦闷之余邻座又传来安迷修爽朗的笑声,他正在和两位妇女聊着什么,原本俊逸的面容神采飞扬,哪怕已不再是花季年岁,女人的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少女怀春时独有的绯红。

真是个轻浮的家伙,雷狮在心里不屑道。跟着走了一路,大抵也能摸出点安迷修的性子。这家伙待人接物虽已经极为温文有礼,但面对女性时,他的态度温柔得几乎要融成了山涧溪水、化为徐徐春风。尤其是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好象是把对方拥抱起来,吸引到他的身边,既脉脉含情,又荡人心魄。这是一个天生的诱惑者的眼光,安迷修向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女人都投以这样的目光,向每一个卖东西给他的女店员,向每一个给他开门的使女都投以这样的目光。这种眼光于他而言并不是有意识地表示多情和爱慕,而是安迷修对女人怀有的柔情使他一看见她们,他的眼光便不知不觉地变得温柔起来。【1】雷狮自己也觉得诧异,没想到真的会有安迷修这样的人,这样把对女性的温柔当做本能的人。

并且这家伙身上所携带的独属于成年人游刃有余的气质一直让雷狮所不爽,他本就是个热爱叛逆的异端,厌恶伦理纲常、秩序条框,偏偏安迷修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些最让他讨厌的东西。雷狮从兜里掏包烟出来抽时,安迷修会蹙着眉告诉他抽烟有害;上了酒吧雷狮口渴想要喝杯啤酒,可安迷修却从吧台端来了一杯白水。该死的,明明他已经过了十八岁,可安迷修的所作所为却像在哄个未成熟的小孩,这让雷狮感到被轻视,异常不爽。

但他并没有直接了当地把这些情绪写在脸上——或许他之前写了点序言,可那都是安迷修自己嘴欠在先。雷狮这样想着,蛮横地抹去自己最先不耐的态度。他下意识地把安迷修当做假想敌,这就像是反叛少年与古板成人的战争,雷狮跃跃欲试地给自己搭建好舞台,不经过同意就把安迷修同他一起拉到台上作为主演。

他看着安迷修柔声向两位妇人道别,朝自己缓步走来。这景象反映在雷狮脑海中,神经末梢立刻拉起敌袭警报,他摩拳擦掌地抬起头,嘴唇翕动,就要打响第一炮。

“安迷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看起来就像在和她们调情似的。”

雷狮本以为安迷修会继续他身为成年人的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地对他进行反击。谁料话音刚落,安迷修一反常态地成了哑巴,五指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直接扭头说了一句“别瞎说话”,耳廓涨红的模样好似落荒而逃。

咻——雷狮在心里愉快地吹了声口哨。首战告捷。

 




他们回家的时候女佣正在准备晚饭,雷狮仗着腿长,三步两步跨完楼梯冲回房间里。蜷在椅子上看书的卡米尔诧异抬头,就见自家哥哥正心情颇好地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趿拉着人字拖坐到床上。

“遇到什么好事了么?”卡米尔再度把脸埋进书里,视线从那些蝌蚪状的字符上飘过,慢吞吞地开口道。

“看来我表现得挺明显。”雷狮咧咧嘴,他故意拿脚趾勾着拖鞋,半晌一个没勾住鞋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随后继续换另一只脚趾去够,如此反复,乐此不疲,“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原来那个书呆子这么不禁逗,还以为是个多么熟练的情场老手,没想到一句话耳朵就红了哈哈哈!卡米尔你当时真该看看他那囧样。”

卡米尔歪了歪脑袋,花了几秒钟才把书呆子与安迷修画上等号,他看着雷狮终于结束了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勾拖鞋游戏,双手叠放脑后仰躺在床上继续吹着口哨——相比起雷狮说的什么窘迫模样,卡米尔反而更讶异自家大哥居然会一反常态地去注意一个租客。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卡米尔把书反扣在桌上,抱着膝盖问道。

“自以为是的大人、愚蠢的书呆子?这么说好像挺过分。”雷狮一个翻身坐在床上,手肘抵在腿上撑着下巴,眯缝着眼半是回忆道:“那家伙长得倒挺好看,只可惜性格太奇葩,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伪君子。居然会有把‘美丽的小姐’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哎!他以为他在排演话剧么?笑死人了。”

面对雷狮对于安迷修不加掩饰的嘲弄,深知自家大哥脾性的卡米尔沉吟半晌,在内心得出了个“这位租客大概是个老好人吧”这样的结论。毕竟安迷修前来租借房子的理由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论文,这样传统式的学院派,一向是雷狮最不屑一顾的对象。

不过“美丽的小姐”什么的,听起来的确挺诡异。

兄弟两人在房间里各做各的事,卡米尔看着小说,雷狮在旁边叠纸飞机,顺便录音机里放着死亡摇滚乐。他在家里肆意惯了,音量开到最大,主唱一声黑嗓,枝头的鸟儿都给吓得扑棱棱飞起,唯有卡米尔捧着烫金封皮的小说看得聚精会神。雷狮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手里报纸被攒握成一卷当成话筒举在嘴边,正当他准备在下一处副歌那跟着嚎两嗓子时,卧室门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卡米尔瞥了眼雷狮,对方仍闭眼沉浸于摇滚乐的亢奋中还在那抖着腿,但他却把报纸丢在了一旁的纸飞机堆里,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大概是半天没得到回应,屋外的人又敲了三下,每一下之间都停顿有序,礼貌得像是有强迫症。这样绅士的敲法卡米尔只能想到一个人,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出声提醒:

“大哥,屋外有人敲门。”

“我当然知道。”雷狮蓦地睁开眼,绛紫色的眼眸中盈满兴味,他拿起手旁的一只纸飞机随意地从窗户丢下去,双脚翘在书桌上漫不经心地晃着椅子,“我就在想那家伙的忍耐力能有多好。”

“毕竟是母亲的得意门生……”卡米尔蹙了蹙眉,有些不大赞同。

“我还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呢。”雷狮理直气壮地诡辩回去。

卡米尔到底还是听他大哥的,眼看建议不成功也就当即闭上嘴,继续视线转回到自己的大部头书上。雷狮翘着脚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等到数到十,门把咔哒一声被轴开,他单手搭在椅背后头把整个身子向后仰,余光瞟向门口,就见安迷修正在那一副想发火却无可奈何的憋屈样。

很显然,青年的这幅样子大大取悦了雷狮,但他并不准备关掉录音机,继续任由主唱在那歇斯底里地嘶吼,前后晃荡着椅子,一副“有何贵干”的无辜样。

安迷修大抵也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明明自己公放音量太大扰民,偏偏还故作一副被打扰的扮相。他先是睁大了眼,碧翠的瞳孔微缩,像只快要炸毛的兔子,随后大概自觉失礼,又连忙弯起眉眼,嘴角勉强噙着一丝笑容,说话字节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关小点声音?我正在阅读文献。”

青年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都落在了雷狮眼里,他当真是觉得有趣极了。这要是换个人估计早就破口大骂或者神色怫然,哪里会像安迷修这样还能保持微笑。没有办法,安迷修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无可挑剔,除了离开小广场最后时的一丝难掩犹如面具上破裂的缝隙,其他一切都堪称完美。可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完美的人,就算真的有,那也不过是脸上的面具做得足够厚实足以遮挡住其背后的所有罅隙。而雷狮最爱做的,就是打碎这块面具。这也是传统与反叛战争中最令人刺激之处,对此,雷狮乐此不疲。

但他并不打算第一天就做得太过分,猫捉老鼠的过程才是最弥足珍贵的部分。所以面对安迷修“温和”的提议,雷狮不可置否地耸耸肩,椅子往前一冲,抬手就关掉了录音机。

“请问现在可以了么?”他眨巴眨巴眼,笑眯眯地问道。

“啊……”一天的相处下来,安迷修再怎么迟钝也能大约察觉到点少年的恶意,本以为此次会是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没成想对方居然这么容易就妥协,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说辞也只好咽回嗓子里。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于雷狮的评价是不是太过于武断,或许对方真的只是个性格稍有顽劣的孩子但本性其实并不坏?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音量大了些这种小事,他这样直接闯门的阵仗倒显得小肚鸡肠了。

“可以了可以了,其实只要把声音关小点就行了,是我唐突了直接开门进来,实在抱歉。”安迷修讪笑着挠挠头发,眼底满含歉意,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带好。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雷狮下一秒原形毕露,乐不可支地伏在桌前,笑得椅子前后摇摆。

“你看到没卡米尔!噗哈哈哈,瞧他那蠢样,居然真的认真道歉了哎!明天我一定要跟帕洛斯他们说说这家伙,真的是乐死我了。”

卡米尔默默地翻过一页纸,心里不禁有些同情那个“蠢家伙”。

 




除却雷狮自己都说不清哪来的敌意,安迷修到来的第一天就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人本就是视觉动物,安迷修有着一副漂亮皮囊,再有优雅得体的礼仪为他加分,说话有时可能略显浮夸,但那双清澈翠眸始终充盈着真诚,一顿晚饭过后,连厨房里正洗刷着餐具的女佣都对他赞不绝口。当然,也不排除她们侍奉久了那位放荡不羁的大少爷,猛然来个教科书般的优质教材,再小的优点都能被无限制地放大。

餐后甜点时,雷狮母亲的态度简直要把安迷修夸成稀世珍宝,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把安迷修收养成第三个儿子。雷狮绝不承认自己有分毫嫉妒情绪,他只是觉得无聊,臭着脸看着安迷修同母亲聊着大学时的奇人趣事,盘子里的布朗尼已经被他捣得不能下咽。

就在雷狮决定明天一定要和帕洛斯他们好好吐槽下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时,母亲正好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开口道:“雷狮你明天去玩的时候顺便带上安迷修一起,毕竟要住上两三个月,刚好和周围人搞好关系。”随后不顾雷狮彻底黑成锅底的脸色,扭头拍了拍安迷修的肩膀,“我跟你说啊安迷修,这边住着不少跟雷狮一样大的孩子,你也别天天窝在屋子里写论文,多和他们玩玩,感受一把青春嘛。”

“他们不嫌弃我老就不错了。”安迷修谦逊地点点头,略带赧颜地摸了摸鼻尖。

这两人聊得起劲,完全忽略了一旁差点把叉子捏断的雷狮。卡米尔怕自家大哥脾气来了,直接一叉子戳到安迷修眼睛里,连忙在桌布下面轻轻拍了拍对方大腿,等到雷狮面色好转才继续埋头吃着盘子里的甜点。

隔天雷狮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熟悉的有节奏的三下,被拖出美梦的烦闷让他翻身拾起地上的拖鞋就往门上砸。“嘭”的一声过后,世界终于再度恢复寂静。雷狮满意地砸砸嘴,缩回床上准备继续蒙头大睡,没成想眼还没闭上五秒,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带上了人声:

“雷狮你醒了么?昨晚忘了问咱们今天几点出门了。”

谁他妈跟你是咱们……雷狮拿薄毯子蒙住脑袋,内心腹诽着。但为了避免安迷修继续发挥他那锲而不舍的精神,雷狮最终妥协,脑袋闷在毯子里嚎了一嗓子:“下午两点,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在早上七点就开始兴奋?!”只听门外一声磕磕巴巴的抱歉,这回世界是真的清静了。

雷狮将年轻人都很能睡这一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回笼觉直接睡到中午卡米尔把他推起来去吃午饭,闭着眼站在洗手池前刷牙洗脸,沾了水的毛巾把脸当做面团狠狠揉搓了好几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赤着脚丫子走进餐厅,母亲和安迷修已经坐在位置上聊了好一会,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不出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雷狮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金属质地的椅脚在瓷砖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引得正在说话的两人一同侧过头看向他;安迷修是笑着的,当家夫人则是瞪着眼的。当然,这些雷狮全都熟视无睹,他一个上午没进食,此时正饿得前胸贴后背,风卷残云般地扫干净了眼前的盘子,舔舔嘴角,还想找厨娘再添一份。

母亲瞧他这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夹起手边的一块餐包放进大儿子盘中央,“吃完这个别吃了,给你撑的,别下午游泳沉河里去了。”

一顿饱餐过后,雷狮就拉着卡米尔上楼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他进屋子前安迷修站在楼梯口仰头问他要带些什么吗,雷狮急着换泳裤,随意摆了摆手说你爱带啥带啥,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直接就钻进了卧室里。十分钟后,只穿了一条深紫短裤、鼻梁上架着副墨镜的雷狮捧着排球就这么施施然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抱着草稿本的卡米尔,安静的男孩显然没他哥穿得这么潇洒不羁;素色的短袖短裤,脑袋上还扣着一顶夹着白羽的鸭舌帽。

“喂喂,安迷修,该出门了!”雷狮单手拎着装球的兜网,抬起一只脚踹了踹客房的门。只听屋内一阵叮铃咣当,过了半天里面的安迷修才高声应了一句,随后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噗——你这手上拿的什么啊?”雷狮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在看到安迷修双手拎着的东西后,身子还没站稳,就又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们是去游泳哎!你带着钓鱼竿和钓鱼箱干嘛?噗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干部风格么?”

安迷修被嗤笑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转身就想把东西放回去,被雷狮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后衣领拽了回来。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啊!走走走,别人都该等急了。”雷狮最乐得看安迷修出糗,他拽着青年的胳膊就把人往楼下带,安迷修怕自己一挣把人摔着,只好踉踉跄跄地任由雷狮折腾。

去河边要骑单车去,安迷修没有不扶着车把手骑车这项技能,不好意思地走到卡米尔面前支支吾吾。男孩心思通透,一句话没说,只是压了压帽檐,双手接过钓鱼箱抱在怀里,安迷修当场表示感激不尽。这一幕正好被推着两辆车过来的雷狮瞧见,他不出所料地对着安迷修又是一顿嘲讽,臊得青年连忙红着脖子表示回来路上一定会请卡米尔吃根雪糕,瞧着自家弟弟瞬间放光的双眼,雷狮这才把车往安迷修怀里一推表示放过。

今天照例又是个艳阳天,但道路两旁枝叶繁茂的香樟并不让人觉得空气太过溽热,日光被树木纵横交错的“手臂与五指”切割成细碎斑点,洋洋洒洒地铺设在水泥路上。雷狮载着卡米尔骑得飞快,脑门上束缚的过长护额在劲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经过了一处下坡,雷狮甚至张开双手像只欲要振翅的白鸟,向下冲刺的紧张感让他昂着脖子欢呼了两声,随后双手再握住车把手,车头左转,驶进了路边低矮的灌木丛中。

一见前头的两人没了身影,安迷修连忙加快踩脚踏板的速度,等到他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雷狮他俩到底跑哪去了的时候,就听右手旁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安迷修从车上跳下来,肩扛着钓鱼竿,深一步浅一步地推着车子往灌木丛里走。他最先看到的是被随意扔在草坪上的脚踏车,随后是几双平底凉鞋,颜色各异,但都不属于雷狮和卡米尔——因为他们一个是光着脚一个穿着人字拖。安迷修也学着样子把单车扔在草坪上,脱掉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脚掌与草相接触的那一霎他下意识地抖了抖,等待习惯了这种绒毛式的触感后才继续向前。然后安迷修看到一棵两个人怀抱粗的橡树,粗壮的枝干犹如不堪重负般地向下坠着,最中间交叉的两截树干间还坐着个金发蓝眼的小少年,他看起来正为自己能攀爬到这样的高度而兴奋着,晃荡着双脚冲着树底下的另一个高个子少年发出邀请:

“格瑞你也一起上来呗——上面可好玩了!”

安迷修背对着这个高儿个的,瞧不起他的表情,但面对如此兴致高亢的呼喊,少年的声音也依旧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金,你别晃腿,这样容易掉下来。”

再往下的庞大树根处,卡米尔正坐在那安静地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他的脚边放着安迷修的钓鱼箱。离橡树不到一两米处就是不知源头的潺潺溪流,安迷修离得远不太能看清那边的情况,但就时不时传来的放肆笑声来判断,雷狮应该是已经和他的小伙伴们顺利会合了。

安迷修刚往卡米尔那迈出一步,男孩就立即警惕地抬起脑袋,在看到来人后眨了眨眼,指了指身边的钓鱼箱,随后压了压帽檐,继续低下头去在本子上涂画。比起卡米尔的冷淡,树上的那个金发小少年反倒更为热情。他一看见安迷修就睁大了眼,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清亮的嗓音里满是欣喜:

“我叫金!欢迎来这儿玩——啊,格瑞,我要跳下来啦!”说罢小少年站起身,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安迷修哪里见过这样的,吓得朝前一扑还差点被藏在草丛间的石子绊倒,再抬头,却发现金正稳稳当当地落在那个名为格瑞的银发少年的怀里。

“……金,你吓到别人了。”格瑞把金放下来,揉弄着眉心,语气颇为无奈。

“嘿嘿,抱歉抱歉。”金吐了吐舌头,挠着头朝安迷修道歉。

“没事没事,不用跟我道歉。”安迷修连忙摆摆手,安慰似的抚了抚少年柔软的发丝,“只不过这样对于金来说太危险了,下次还是别这样比较好。”

这边安迷修正同金和格瑞有说有笑,陌生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那边正泡水里的帕洛斯的注意,他从水里站起来往树下瞥了几眼,随后扭头冲着正漂在水里的雷狮笑问道:“老大,那就是你说的今年夏天新来的租客?”

“是啊,看起来是不是傻逼极了。”雷狮一边闭着眼任由身体漂浮,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唔……长得还挺人模人样,就是笑得挺蠢。”帕洛斯手扶下巴观察半天,得出这样的结论。

“啊?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笑得挺蠢?”他们说话时候佩利刚好一个猛子扎进水底,一听声音着急浮上来结果耳朵进了水,只好一边歪着脑袋拍着耳朵试图把水倒出来,一边凑了过来大声嚷嚷。

帕洛斯被他这样逗得捂住嘴,朝佩利耳朵边大喊了一句:

“说你现在特蠢——傻狗哎!”

“他妈的帕洛斯你是不是想打架!”

……

雷狮看着龇牙咧嘴地就要和帕洛斯干架的佩利,对于总能把正常话题演变成拳脚功夫的两人由衷地感到无语。他脚踩着河底的鹅卵石后退几步,余光随意一瞥,就见安迷修正盘着双腿坐在河边。雷狮看他耐心地给鱼钩挂上饵食,双臂挥舞几下鱼竿,鱼钩就满载着青年的希望落进水流中。他看着安迷修满眼期待的神色,心下顿时恶意泛滥,双脚在水里一蹬就往对方那游去。

而此时正托腮盯着水面的安迷修根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身后格瑞和金不知又在玩些什么兴奋得大喊大叫,微醺的日光温暖犹如柔软棉被,晒得安迷修半眯着眼感觉快要被上涌的困意给淹没。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学着卡米尔坐到树下小憩会的时候,突然手里的鱼竿一阵抖动,几乎就在瞬间——原本萦绕在周围的瞌睡虫通通都飞了个没影,安迷修立即坐直身子,内心欢呼雀跃着就想把竿子扯起来。他本以为就是只小鱼废不了多少力气,结果没成想咬牙拉了半天都没拉动,安迷修实在没辙想站起来把鱼竿往后拽时——下一秒,鱼钩上的力道又全数消失,安迷修来不及平衡身体,一个踉跄,就直接摔进了水里。

“咳咳咳——什么情况这是!”

安迷修一脸茫然地坐在水里,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尽管已是仲夏,但风一吹,整个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远处的金似乎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正抬高了声音问安哥你有没有什么事,安迷修刚想回一句不用担心,就听身后噗嗤一声,他转头,就看雷狮蹲在水里笑得冒出了几个水泡,而他的手上,正捏着安迷修的鱼钩。

“……你笑够了么?”饶是安迷修的过人涵养,此刻也忍不住额头跳起青筋。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身子从水里站起来,慢慢往岸上走。

雷狮也知道自己可能恶作剧过了头,也从水里游到岸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双手垫到脑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安迷修的后面,“喂喂别生气啊稳重的成年人,那只是个孩子气的玩笑而已。”

“这个玩笑未免过分了点。”安迷修板着脸,边走边把身上衬衫脱下来,两手反向一拧,挤出来一地的水。

从这个角度雷狮能清楚看到青年背后略显纤瘦的骨架、随着呼吸动作翕动的紧致蝴蝶骨、以及附着其上的一层薄薄肌肉,利落漂亮的肌理线条一路顺着腰际向下,最后隐没于因为潮湿而彻底贴合在臀部上的黑色短裤里。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全部视线都在追逐着这个男人的肉体,等到安迷修因为半天身后没有动静而奇怪回头时,雷狮这才回过神来,右脚后退一步,同安迷修拉开了距离。但很快,雷狮又找回了他自己。

“其实就算我不打扰你也是钓不到鱼的,这儿的水太清澈了,根本就不会有鱼的。”雷狮继续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模样,勾着安迷修的肩,满脸笑容地把人拐到橡树下面,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上帝一时的幻觉。

 




那之后,他们在傍晚游完泳经过广场的途中又碰到正好出来吃东西的凯莉几人。一瞧见几个少年里多出个没见过的帅哥,几个女生当即就走不动路了,趁着金拉着人到处介绍的兴奋劲,凯莉悄悄站到雷狮边上,拿手肘捣了捣对方。

“不错啊雷狮,看来你们家今年夏天的货可以。”小魔女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这个正和艾比自我介绍的青年,越看越觉得帅气,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喂喂喂什么叫货,你别说得好像人口贩卖一样好么?”雷狮被她这用词弄得一哽,送了个白眼过去。

“明天带着来一起打球呗,好东西一起分享嘛。”凯莉嘬了口棒棒糖,一敲手心,擅自决定道。雷狮被她这我行我素的模样弄得刚想说点什么讽刺的话,没成想凯莉直接跑到了安迷修的面前,笑眯眯地直接开口道:“安哥明天一起打球不?你初来乍到,明天来的人多,刚好都认识认识呗。”

安迷修向来对于女性最为宽容,再加上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几乎没有思考就一口同意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连串对话。

“谁知道呢。”回忆了半晌从安迷修刚来家里到现在为止的这三天,雷狮张了张嘴,说得含糊其辞,“大概是觉得他外表完美的样子太过碍眼吧,不觉得这种圣父型人格的家伙真的挺可笑么?一般这种人最后都会落得一个词来形容。”

“什么?”

“伪善。”

凯莉一愣,随即笑得乐不可支。她拿小拇指抹去眼睑沁出的泪水,把烟放到嘴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语气轻快地说道:“你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雷狮勾勾嘴角,食指按在喝空的玻璃瓶上,指尖一个发力,瓶体就这么顺势滚了出去。

“彼此彼此。”

 



【1】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后续→



TBC.

因为各种原因只发了三分之一,还请轻喷(跪)

CMBYN这部作品的电影与原著都好看到炸,强烈推荐!剧情设置和原作并不一样,只是想表达出原作那种“两个人之间夏日般激烈、炽热又不顾一切的爱情”,非常喜欢这种小清新文艺风,不知以我的拙劣文笔能否让大家感受到……关于文中两人的性格,ooc肯定是有的,但我设定的时代背景并没有凹凸原作中的你死我活、尔虞我诈,雷总可能会很坏很皮但并不会想去伤人命,文中的他只是个尚未脱离叛逆期的中二病少年罢了。总而言之,希望你能喜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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