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的少年控
我家亲爱的@凉菜卷
头像BY@TRIBEYE



绑画:@樱桃树桩

关于

【胜出】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原作延伸 BE预警

献给虎哥的生贺 除她以外请勿转载 @樱桃树桩 

 

 




 

起初爆豪在邮箱里看到那封邮件时,下意识就以为又是一封垃圾邮件,在毫不犹豫地点击挪进垃圾箱后,他再度嘬了口所剩无几的烟屁股,打开另一封来自事务所的邮件查看最近几天正在处理的案件进程。可没等他把电脑屏幕内密密麻麻的字给浏览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又适时响起,伸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个意想不到的来电人。

在爆豪有限的记忆中,除了尚在雄英的学生生涯,也就只有偶尔的事务所之间需要协调工作时,他才会跟丽日御茶子有交集。他相信就算大家彼此都互有联络方式,但那也只是基于成年人世界的礼貌所需。

即便多年过去,丽日的声音依旧如少女般清脆娇俏,一度能让人联想起欢快的百灵鸟。不过每每和爆豪通话时,她的语气却总是充满拘谨。今天亦是如此。

“爆豪君有收到一封邮件吗?”丽日顿了顿,又说:“饭田君说发邮件十有八九又会被扔进垃圾箱里,所以特地让我来问一问。”

猜得还挺准。爆豪在心里嗤笑一声,将烟头摁灭进烟灰缸中,被尼古丁浸染后的嗓音低沉喑哑:“关于什么事?现在直接说好了,懒得去翻那堆垃圾。”

“啊,这个……是关于……”

爆豪拿着手机蹙眉,有些不大明白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吞吐。直到他快等到不耐烦时,丽日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完了一整句话。

“是关于小久的事。”

也难怪,关于那个人的事,几乎很少有人能做到心平气和。

“然后?”

所以爆豪也很惊讶于他这五年以来始终的淡定自若。或许事出头几天还满脑子不可置信,可随着时间愈加推移,却越只有死水般的平静在心底沉淀。或者说本来要在脸上摆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就极不符合他爆杀王的人设,更甚者要在细细追究话,竟然也找不到一个做出这样表情的立场。

“听饭田君说,电视台那边的人想给小久做一部纪录片。”最艰难的字眼吐露后,之后的话语便顺溜了许多。想来也是五年过去了,任谁都已经拥有了走出阴影的勇气。“是想把原来A班的人都召集起来,大家一起聊一聊的。爆豪君请、请务必来!时间地点待会我会再发一封邮件过去的。”

聊一聊?聊什么呢,具体内容早已昭然若揭。可是爆豪实在不知道从他嘴里能说出绿谷的什么话来,若是放到一部缅怀英雄过去的纪录片里,这下子还能播给大众看吗?拒绝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但听着从电话那头流露出的隐隐恳求,末了出口的却是一句没好气的“知道了”。

等到丽日挂断电话,爆豪也彻底失了继续看案件的兴趣。他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根新烟,指尖火花微闪,内里的烟草被顺势点燃。他从座位上起身,绕过不算大的办公桌,走到迎面的落地窗前,低头就能俯视整座城市。这栋办公大楼是四年前新修建的,事务所为了庆祝爆豪登顶英雄公告牌日本榜单特地下了重金打造,可虽说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每次想到这个建造缘由时爆豪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必定能攀上顶峰,但却怎么都不是以那个人的陨落为前提。

烟抽了没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又适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丽日果然如她所说将时间地点全都发了过来,正好是这个周六,地点是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爆豪看着手机上的一串字,神色莫名良久,最后还是猛吸一口烟嘴,将自己周六有约的安排发给了秘书。

 




自从脱离原先的前辈,自己出来单干建立了事务所之后,爆豪基本上就没再去参加过A班的同学聚会。事务所创建之初总是充满了各种麻烦事,再加上大家天南地北各自发展,虽说饭田每年都会号召,但逐渐的,有时间去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之间的关系更多由着几根网线牵连,能偶尔和三两个老同学忙里偷闲喝杯小酒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说来也巧,当时绿谷所在的事务所刚好同他一个街区,不论是出紧急任务还是街道巡逻几乎经常能打个照面。虽然爆豪极少会给他好脸色看,但相比于隔着几个街区的切岛和上鸣,绿谷竟然是他职英生涯中见面次数最多的老同学。

爆豪知道绿谷是极其喜欢参加同学聚会的,甚至有一年还妄想撺掇他一起——当然,结局肯定又是一通臭骂。这家伙对过去的眷恋就仿佛他几年不变的娃娃脸长相,不论走到哪里,经历过什么,只要嘴一咧眉眼一弯,就又成了当年还在雄英里的稚嫩少年。爆豪嗤笑他固步自封,绿谷却会难得有勇气地反驳说这是不忘初心。

然而令人感到嘲讽的是,一个最怀念过去的人却成了最先离去的人,最终变成了其余所有人来将他回忆。

在繁忙的工作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周六就已经姗姗来迟。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的隆冬,整座城市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它们看上去像糕饼上的糖霜一样滑,又像粉末一样轻。几个小孩欢呼着从楼下的草坪跑过去,整张看似雪白的“纸”上便被遗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因为是去见老同学,爆豪并没有穿平日工作时的西装或者是战斗服,而是在短袖外面随意套了件藏青色夹克,在清一色的牛仔裤中挑了条最深色的,便在漫天雪花中匆匆出了门。私人会所离他住的地方不远,走过两个街口便能看见一栋隐藏在居民区内的小别墅。这家店背后是由八百万扶持的,苛刻的会员制度也恰巧能让这里成为他们这些不方便暴露于公众的人独享的好去处。

爆豪跟在服务生后头,会客室的门还没被推开,就已经能听见里头嘈杂的人声。即便已经迈过而立之年,每次再聚首,众人都又会陷入罕见的欣喜中——即便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先行远去。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眼就能瞧见正在拐角里打闹的上鸣和峰田,虽说大约是多少年都无法长大的顽劣脾性,但有时这样的天然乐天派却又让人挺心生羡慕。爆豪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坐到切岛边上,再随意地跟几个人打过招呼,他便如同失语一般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爆豪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还没抽出一根,却被不远处的八百万给轻咳一声打断。他烦躁地咋舌,但面对女人眼中写满的禁止意味,还是默默地又把烟盒收了回去。还好身旁的砂藤适时地递过来一根棒棒糖,是尚能忍受的柠檬味。爆豪只能臭着一张脸拨开糖纸,咬着一股子甜腻味,试图压制身体里不断涌出的烟瘾。

这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A班的人,甚至这几年一直在美国混迹的轰焦冻都带着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走了进来。

说实话,除了五年前绿谷的葬礼上,A班的人难得到的如此齐整。而巧合的是,这次到来的理由,竟然也同原先一样。

眼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八百万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间将电视台的人请过来。即便如今已经退居职业英雄舞台的幕后,慢慢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八百万偶尔的言谈中依旧能让人回忆起曾经那位天真可爱的大小姐。

爆豪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椅背上,嘴里的糖球从左边滚到右边,正打算再滚回来时,就正好见一男一女两人被八百万带进了房间。这女的他看着陌生,但男的却有点印象,因为十三年前那部追忆欧尔麦特的纪录片就是这人监督策划的。爆豪有印象也全赖当时绿谷非要去看点映场,因为是欧尔麦特所以也没有被拒绝。等这家伙在片尾曲响起时正抱着抽纸盒抹眼泪时,正好这个男策划带着一众制作人员走到台前鞠躬。

与多年前印象里那个瘦削年轻人不同,现如今这位男策划也已经像广大中年人一样有了啤酒肚,发际线日渐危机,隐隐有秃顶的危险。但当他站在八百万身边,抱着一叠资料,一边不停地扶着眼镜,一边充满怀恋感地谈论绿谷时,又仿佛时间并没有怎么变化。说实话,爆豪并不大喜欢这种宿命感,甚至有些厌恶。就像他年少时对于欧尔麦特的衰弱束手无策,而长大之后,同样也只能看着绿谷一步步走他师傅的老路一般。

男人自称渡边诚,而站在一旁的清秀少女则是他的助手上野明里。按照渡边所说,他希望这是一部能让社会群众更完整去了解绿谷出久的一部纪录片,他竭尽所能地渴望做得好,能让无论多少年以后,大众都仍记得这位昔日的NO.1。而与每个人交谈收集资料则是上野的工作,她抱着笔记本和圆珠笔,表情谦逊地走到每个人的身边低声询问。

爆豪坐在最靠门边的位置,要想轮到他还有一会功夫。嘴里的棒棒糖被彻底咬碎,酸楚的柠檬味瞬间侵袭整个味蕾,就着叼着细糖棍的动作,爆豪冲身边的切岛说了句“先走了,狗屎头”,随后不顾切岛的阻拦,便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

果然答应丽日过来是一个傻逼行为,他把棒棒糖的棍子扔到垃圾桶里时想着。

走出会所后发现天空依然飘着雪花,近几天都是这种阴郁天气,逶迤的浓云紧贴着快要冻僵的天壁,仿佛一伸手就能从头顶的乌云里抖出两片雪粒子来。

爆豪一边走路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摸了根烟。他把两只手插兜里,恹恹的神色足以为他本就不善的相貌再添几分戾气。和大部分榜上有名的职业英雄不同,若是爆豪大剌剌地走在街上,很少会收到崇拜者激动的呼声,因为绝大部分都被吓跑了。

裤兜里的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震动,可能是丽日,可能是狗屎头,不管是谁,反正他现在一个都不想看。但跟秘书说过今天有约,眼下回事务所也没什么工作要做,难得的清闲又让爆豪半晌没想出该找个什么去处,最后傻逼兮兮地走到街心公园,寻了个没人的长凳一屁股坐下来继续抽烟。

关于为什么要走这个问题,爆豪心里并没有个准确的答案。他只是在脑子一热地答应后,等到坐到现场时,又发现自己是全场最为格格不入的人。说到底,要给绿谷那家伙做个好人回忆录,又关他爆豪胜己屁事?在场谁都可以说是绿谷的好友,可偏偏到了他这,却怎么看怎么不像。在爆豪的记忆里,对于自己和绿谷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一直是个模棱两可的定义。在高一那次晚间私斗前他们一直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即便私斗以后看似和解,可没了那层积怨所带来的孽缘,他跟绿谷反倒看起来就再没了关联。

很难想象和绿谷去做朋友。爆豪深知自己注定无法像饭田和丽日几人一样友好地对待绿谷,而绿谷也显然永远无法和他成为跟切岛或者上鸣那般的存在。在没和解时,他可以怒吼可以打架可以说任何过分的话;但当和解过后,这份诡异的“唯一性”反倒因此而消失,从而使得绿谷也变成了同其余人一样对爆豪而言只有平板化意义的一个人。这本应该是件好事,但在某种意义上又让两人渐行渐远。而如何跟绿谷相处,反倒成了爆豪心里一个颇为苦恼的问题。

他想无视,却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与对方交集。他想发火,却又在看到那张长着雀斑的娃娃脸上露出落寞表情时喉头一哽。做不到称兄道弟,却又不算相看两厌,如此四不像的关系,居然一直延续到最后。

居然直到最后都没能得到一丁点改善。

 




爆豪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像是那封丢进垃圾箱的邮件,或者是放置在一旁之后便不再响动的手机,等到无人回应后那头的人自会再去找他自己要做的事去,而非继续在这一件事上纠缠。他并不想再回到那间屋子里去探讨绿谷,用一种眷恋却又感伤的语气说着自己与他曾经的故事。听上去就觉得搞笑透顶。因为他可能坐在那一天也找不到一句有关“曾经”的谈资。他们之间就仿佛始终存在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生疏有度,连打招呼往往都只需要淡淡一个眼神。

可当第二天秘书领着上野明里进他的办公室时,比起愤怒发火,一种冥冥中的意料之内反倒率先侵袭他的心脏。面对着神色踧踖的少女,爆豪只能烦躁地抓抓头发,让秘书去给她倒一杯咖啡过来。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面对爆豪凶戾的神情,上野明显说话都有些哆嗦。但她还是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笔记本和圆珠笔,“因为那天爆豪先生离开了,所以我就想……想今天来私下找您。”

“啊?难道那十九个人说的话还不够你们发挥的?”爆豪挑眉,语气里拒绝意味十足。

上野被爆豪陡然开口时的语调吓得一哆嗦,心里头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今早出门时几位前辈都拿着怜惜的眼神瞧着自己了。

“因为,那个……他们都说人偶先生跟、跟您关系更好……”

“啊——?!”

这下子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被爆豪瞬间拔高的声音打断,甚至伴随而来的还有嘭嘭几声爆裂声响,无一不昭示着眼前人出离愤怒的怒火。

眼看着把少女吓得连杯子都握不稳了,爆豪才想起来迁怒于人的不是,他强压火气靠回椅背上,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迸发出的刺鼻硝烟味。他面上表现出来的是怒极反笑,猩红的虹膜内燃着一簇细小的火苗。这大概是本世纪听过的最大笑话了,他想。也不知道那群人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中了敌人的什么个性,居然连这种胡话都能说得出口。

就在爆豪缓和着自己的情绪,顺便思索着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叫秘书把人“请”出去时,原本吓得噤声的人,却在下一秒鼓足了勇气,抬头说出了一句令人诧异的话。

“那个,可能您已经记不得了……但是,但是在十年前的那场省事厅大火里,是人偶先生将我救出来的!然后,然后我就看到您也很快冲了进来,把我们一起给护送出去的——”

在少女的记忆里,十年前去母亲工作的省事厅玩耍是她今生所不能忘记的噩梦。被滚滚浓烟笼罩的大楼,因为火灾而逐渐升温的四周,目及所到之处只有满眼的血红,以及周围人不断地、此起彼伏的尖叫。可噩梦的终结又是来得如此迅速,就在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冲破浓烟奔向他时,上野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一个人的身姿能如此高大伟岸。她记得那位英雄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即便满面污渍,也依旧在将她抱起时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颜,虽然很快在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中收敛。这之后她就被圈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从大楼最高处跃下,稳稳地被送到了地面。面对迎面扑过来的母亲,上野第一反应就是回头下意识去寻找刚才那个英雄。然后她看见急救车边,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正腼腆地与另一个面相不善的少年讲话,他的脚步有一瞬的虚浮,随即下一秒就被身旁人扶住,但很快两个人又触电般的分开。直到回家以后,看了新闻,她才知道那两位正是近年来最受瞩目的职业英雄:人偶与爆杀王。

当上野说出省事厅大火时,爆豪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自从成为职业英雄,救过的人参与过的任务数不胜数,他努力在脑海里翻找,才勉强想起来当年似乎是有这么一起震惊全市的大型火灾。因为管辖范围正好在他和绿谷两人的街区,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成了主要战斗力。而那次火灾最后结果是零人伤亡,也打破了当时媒体对于NO.1的人偶身体有恙的猜想。虽然爆豪知道,那不过是某个傻逼的强弩之弓罢了。

但经上野这么一说,爆豪反而打消了赶她出门的念头。反正也不过是几个问题的事情,速战速决就好。

一见爆豪松了语气,上野立马大喜过望。她哗啦啦翻动着膝盖上的笔记本,捏着圆珠笔,神情专注地仿佛准备考试的小学生。

起初都是些简单问题,比如他和绿谷是怎么认识的,绿谷小时候是个怎样的人。作为唯一算得上名正言顺的竹马而言,的确只有他本人最能有发言权。比起年少时满心的厌恶,此刻爆豪嘴里衔着一根烟,倒是难得能客观评价一回。虽然时不时还是会冒出白痴、傻逼这样苛刻的字眼。

问了几个问题后,上野却突然把本子一阖,神情莫名地低着头看了一会脚尖,问出了一个令爆豪好半天都没能给出回应的问题。

“爆豪先生,接下来的这个只是我的一个私人问题。我想知道,人偶先生真的只是因为意外才被敌人偷袭成功致死的吗?”

 




最初发现绿谷不对劲的苗头,是在从雄英毕业的第三年。

彼时两人都还只是各自事务所的新人,虽说早已成名,但还尚未有独立出去的能力。因为同属于一个街区,就连巡逻线路都经常重合。尽管爆豪每次都恨不得把人当空气般视而不见,但绿谷却总能用一张腼腆的笑脸把他给说服着一起去吃午饭。

而意外就发生在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两个人在吃饭途中,接到了附近呼救信号。两人登时筷子一扔,推开店门就冲了出去。

其实若细细回忆起来,绿谷在早上两人碰面时就已经表现出了反常。声音不似以往元气,下眼皮处是一片浓重阴影,整个人神情恹恹,连打招呼都显得有气无力。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追逐敌人时跑得比谁都要快。而那天的敌人也出乎意料地难缠。伴随着当今社会逐渐迈入个性大爆炸时代,各种稀奇古怪的个性层出不穷,不光是职业英雄们在进步,敌人也是一年比一年猖狂。因为绿谷状态不佳,制服敌人的途中甚至差点造成无辜平民受伤。尽管最后爆豪力挽狂澜,却仍然避免不了两个人回去后被事务所的前辈一通教训。

“喂,废久。”从街区管理处出来,爆豪把走在前面的人给叫住,他阴晴不定地掰过对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使劲一推,“我说你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他妈睡迷糊了个性都不会用了?!”

可能是自知理亏,也可能是真的身体不适,绿谷被推搡得向后倒退一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爽来。他只是一直垂着脑袋,就仿佛脚尖开出了一朵花,而他则舍不得离开视线。

两个人僵持了没几秒,绿谷就先败下阵来。他抬头,似乎是想笑了笑,可扯开的嘴角看上去却比哭还要难看。他沮丧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最后干脆整个抱住脑袋,难得的,这个身体里潜藏有无限力量的少年却在此刻露出一副无助的表情来。

这甚至把一旁的爆豪给吓了一跳,没能想过自己不过一句话,居然能让这家伙露出这种神情。

“对不起,小胜,我……”绿谷把手垂在两侧,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很对不起。”

可到底对不起什么,直到那天结束,爆豪都没能搞明白。反倒是绿谷隔天就恢复了精神,神采奕奕得仿佛昨天黯然伤神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这件事好比一粒细小的种子,不经意播撒在心头的土壤里。这之后绿谷有几天明显减少了英雄活动的频率,但很快,这家伙又再度恢复常态,投入进无休止的战斗中。一直到隔年的隆冬一月,他因为脱力而倒在救援现场。

在这之前爆豪从没想过这家伙会有一天倒下。像一只翅膀破碎的白鸽,扑棱棱地挣扎着跌向地面。爆豪想这人一定是拼了命地不情愿,以至于即便身旁只有与他“关系糟糕”的爆杀王,他都奋力撑着胳膊,在昏迷前竭力留下一句“去恢复女郎那”。很明显,医院并不是个好去处。

爆豪不确定那一天是不是跨越那条他自己划出的线,走到属于绿谷那边的一天。他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把人扛着往恢复女郎那跑,即便面对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似乎是没想到爆豪胜己居然能有把绿谷出久给抬进来的一天,爆豪都只能梗着脖子,继续站在病床边守着。而也正是这一天,他成了除恢复女郎外另一个唯独知道绿谷身体情况的人。

当然这事情并不是恢复女郎说的,因为绿谷要求过务必保密,所以即便爆豪再怎么一副想杀人的表情,她都始终淡定地摇了摇头。

坦白从宽的正是绿谷本人。宽大的病号服趁得他的躯体更加瘦小,放在一张白净的病床上时,甚至给人一种他随时就要与这床单融为一体的错觉。似乎自毕业以后这人就再没了生长,尽管战斗时身手敏捷,但唯独这种时候,会让人想起撇去个性下的这一副血肉之躯。

绿谷说得很慢,有些吞吐,自始至终都没抬起过头。而爆豪则叼着根未点燃的烟依靠着门边,视线凝滞于虚空中的某一点。

原来自当年与死柄木一战,绿谷就已经留下了病根。他的腹部战斗中被死柄木用手碰到,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已经被皮肤石化碎裂。整个肚子好似破了个大洞,像个破旧风箱似的任凭刺骨寒风穿过。虽然这之后很快就进行了救治,但肝脏部分的损伤依旧致命。并且由于年轻时过度透支体力战斗,骨骼等各个方面也早就出现了问题。明明才开始当职业英雄没多久,却仿佛已经是个劳苦几十年的老人,身体过早地迎来了生理机能的倒退。

绿谷说完后,爆豪并没有搭腔。两个人就着这份压抑的沉默长达数十分钟。

这期间爆豪居然难得想起了神佛。他本是个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人,可在毕业的第一年经历过欧尔麦特的葬礼后,再听到绿谷的这番话时,他居然难得思考起了宿命论。是否总有一些家伙,明明竭尽所能地想为每一个人好,而其最终的结局都是将自己奉献呢。

最后绿谷提出了保密请求。他说,因为自己现在是公认的欧尔麦特继承人,他无法做到背着所有人的希望就此休养。

爆豪把烟扔进垃圾桶里,只留下一句冷漠的知道了,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绿谷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让爆豪觉得他自负了,之后还特地编辑了长长一条短信来说明。然而爆豪只随意瞟了一眼,就直接点击删除。他并没有告诉绿谷自己那天离开的缘由,更没有说在听到他的身体状况后一股无名之火就一直在他心肺间灼烧。他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气什么人。一时间仿佛时空又倒流回神野大战,他除了看着欧尔麦特用一副残缺的身体与AFO战斗完,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次也是一样,他束手无策。

 




最终关于真正的死因这个问题,爆豪并没有给予答案。他遵从着绿谷始终如一的想法,即便在离去之后,也希望能以一副常胜者的姿态留存于每个人的印象之中。上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在问完后没一分钟,又立马涨红着脸起身鞠躬,说着抱歉。

“现阶段的问题就只有这么多了,之后还会有一些,而且还有关于人偶先生亲友的视频录制。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爆豪先生可以参与!”上野再度鞠躬,整个人呈九十度的直角。满眼渴求的模样,看得爆豪一阵头大。

他只能摆摆手,丢下一句再说吧。

送走上野后,爆豪再度打开电脑处理起文件。他工作一向以效率见长,可今天却不知为何,对着屏幕发呆了足足五分钟。

绿谷离开已经五年,他头一次脑袋里控制不住地去想起那家伙傻兮兮的脸。

爆豪还能清楚地记得在得知绿谷死讯的那个下午。梅雨季节的空气始终潮湿且沉闷,惹得人心情烦躁。他刚把手下办错事的部下狠狠训斥一通,太阳穴因为怒火热得发烫,可却在打开手机查看信息的下一秒,又冷得直入冰窖。从没有哪一刻,能让他的心情如此在火山与冰洞间切换。但除了那一瞬间的瞳孔骤缩,这之后的表情却始终如死水般平静。就仿佛想表现出的情绪太多了,堆积在脸上,反倒成了没有表情。

那种如影随形的宿命感再度侵袭爆豪的全身,一时间除了难以置信,就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失重感。他站在办公桌前良久,最后也仅仅是从烟盒里再度摸出一根烟来。

绿谷下葬当天又是一场瓢泼大雨。男人穿着黑色西服,女人穿着黑色套裙,每个人手里举着一把黑伞,似乎连头顶掠过的,都是全身漆黑的乌鸦。或许对于某个人来说,世界的确是在那一瞬间,只剩下了黑色。

一个每天都要见面的人突然离去是一件让人难以适应的事情。即便他一直对那人爱答不理。很显然,爆豪也难免落入俗套。但相比于这些,他更加烦闷每天一打开报纸,一点开新闻,就是铺天盖地的关于NO.1人偶逝世的消息。他关掉手机,推掉工作,将自己反锁在家里。明明他表面上没显得有多难过,可这样子落到别人眼里反倒成了悲痛欲绝。

爆豪从来不承认这是一种伤心,他只是有些诧异,有些哑然,有些不太适应。胸腔中盈满的得不到充分释放的苦闷感持续性积压,以至于在五年后旁人都能淡定自若地谈论绿谷时,他反而还因为这一通谈论而夜不能寐。

就像是他不爽绿谷,痛骂绿谷,跟绿谷打架,嘴上还叫着他废久的称呼,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要他消失。

等到爆豪回过神来,烟灰缸里已经快要被烟头塞满。他挫败地抓抓头发,直截了当地把电脑给关了。正当他准备跟秘书说一声今天要提前离开时,手机却适时响起,余光一扫,却罕见地怔楞了下。

“喂,妈?”因为太久没和母亲通话,爆豪甚至有点拿捏不准语气。

自从他登顶NO.1后,和家里通信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以前家里还会打电话催他什么时候结婚,爆豪被吵得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又是一通狂吵。而直到五年前绿谷去世,母亲却仿佛陡然忘了这个话题,再没提过要干扰他生活的任何事情。

“臭小子,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啊!”电话那头,爆豪太太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但仔细一听,又会觉得这里头隐含着点别的,像是女人们独有的技能,撒娇之类的。当然即便是撒娇,爆豪太太也能演绎出最剽悍的版本来。“我警告你啊,新年必须得给我滚回来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吵死了。”爆豪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快两年没回家了,他摸摸鼻子,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回倒是答应得挺快,难得啊!”爆豪太太哼笑一声。就在爆豪以为是不是又要提催婚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时,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一转,难得的别扭地关心起来。“那啥,胜己,我知道你现在当了NO.1压力很大,你也别……你给我悠着点啊。哎,前几天上街碰到绿谷的妈妈了,原本那么丰满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瘦成那样。对了,你新年这次回来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她?”

像是什么都赶在一起似的,今天所有人似乎都在不断地跟他提起绿谷。爆豪拿着手机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找了个理由,很快挂断了电话。

新年一过,他就该三十七了。三十七的男人都该做些什么?事业有成,家室美满?爆豪默默地阖上已经彻底空了的烟盒,向后仰靠进转椅靠背里。但比起任何,他都实在听不得母亲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怕步了谁的后尘,又像是怕提起谁会给他造成不适。

啊啊,该死的。他用拳头狠狠一砸桌子,却又不知道在骂谁。

 




最后的最后,爆豪还是一个电话叫切岛和上鸣出来喝酒。恰巧两个人都有空,三个人便约在了一家都很熟知的居酒屋。

说起来这样的三个人一起喝酒似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从切岛前年结婚后,三个人便少了更多聚首的时间。上鸣很早就跟耳郎走到了一起,这么大人了,倒是还跟个小孩似的到处疯玩。唯独爆豪,自始至终身边都没有留过一个人。

绿谷还在的时候他倒是经常和绿谷一起。说来也奇怪,明明格外讨厌的人,却反而成了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但绿谷每次找的理由都很妥当,让人想不出拒绝的借口来。再加上心底的那根线总是时而左右窜动,让爆豪一时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能算保持在界限之外。但秉去主观情愫,和绿谷待在一起的确是件舒服的事。他安静不吵闹,冷场了也可以自找话题,只要不是过分到触及原则性问题,绿谷几乎都是一味地迁就。爆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家伙经常这么做,但偶尔的,他倒也挺吃这一套。

切岛和上鸣下班后就奔进了居酒屋。一进入热气腾腾的屋舍内,两个人就开始忙不迭地把帽子围巾外套给脱了下来。男人间的话题似乎也就那几个,再加上切岛和上鸣又是两个不会冷场的话唠,几乎不费什么心力,爆豪就觉得内心痛快了许多。

“哎?那个上野小姐居然还去你那找你了啊?哇,不过她腿真好看啊,可惜没办法要个手机号了。”上鸣往嘴里塞了块牛肉,含含糊糊地说着。

“你倒是敢要,回家可不得被耳郎打死。”切岛嘿嘿笑了两声,随后把视线转向爆豪,“不过我也没想到她真会去找你,我不过就随便说了句你跟绿谷关系好而已。”

“啊?是你小子说的啊!”爆豪脑袋上青筋一蹦,手里的酒杯都差点被捏碎。

“哈哈哈别生气嘛,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这么多年像是憋了很久一样,现在也该是时候找个出口宣泄一下了。”

“是啊是啊。”常年智商不在线的上鸣难得地附和着,“我们都觉得你到现在都没走出来,我说这都五年了,赶紧别想了吧。”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在说什么啊!”爆豪听得一头雾水,恼火得想揍人。

“绿谷啊。”切岛眨眨眼,往碗里的生鸡蛋里涮着刚煮好的豆腐,“哎不过这种事,一般自己应该都意识不到的吧?”

“哈哈哈哈没想到爆豪也有这么一天!”

“……笑个屁啊白痴脸!我看你都快把头埋进碗里了!”爆豪怒吼着,“还有,谁放不下废久那个家伙了啊?我跟那家伙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不是朋友啦爆豪。算了算了,反正你不知道也挺好的。”

“你他妈打什么哑谜呢?!”

一顿晚饭结束,除了爆豪外的两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可能是因为自持始终要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爆豪很少会让自己处于一种醉酒的状态。和朋友出门喝酒也是,基本上他都得担负着把这一个个醉鬼送回家的任务。

等到把这两人塞进出租车里送走已经是晚上九点,因为居酒屋离家不远,爆豪索性步行回家,顺便可以顺路补点烟。

他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刚才切岛说的话,越想越觉得那个狗屎头净在那瞎逼逼。他对自己冷静的头脑一向自负,就连在处理和绿谷的关系上,也始终确保站在分割线的外围。除了在知道那家伙身体状况后下意识地关心外,便再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事了。

爆豪从不喜欢用缅怀这个词,他觉得至多就是回忆,还是十分偶然性的。像是吃到某一道菜时会想起来这是绿谷最爱吃的,看了某部电影时想起来这是和绿谷一起看过的,出任务时会想起来曾经和绿谷一起执行任务时那家伙说的话。这种种的一切明明只是些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也搞不懂怎么到了切岛和上鸣的嘴里就变了味儿。

眼看着烟盒里再度被充满,爆豪心情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慢悠悠地准备回家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绿谷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那个晚上爆豪居然难得的梦见了那家伙。内容不过是陪着绿谷去恢复女郎那的一次例行检查,因为顺道,两个人就干脆一起步行回公寓。

梦里的绿谷似乎还是那副模样,笑容腼腆,表情赧然。即便爆豪不搭理他,这人也能做到说到兴奋的事情时手舞足蹈起来。而这回梦里的爆豪却难得把头偏了偏,他想看看这个一向最能自娱自乐的白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结果一扭头,却恰巧和绿谷的视线相对。那一双墨玉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水洗过一般,而里面满满的,都承载着爆豪不经意间撇过视线的模样。

 




一直到新年,上野都再没跟他联络过。爆豪从柜子里拖出个行李箱,准备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父母为了养老,早在几年前就搬去了相对清静闲适的乡下,后来爆豪太太又邀请了绿谷的妈妈过去住,两家人便再度成了邻里。

除了少量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带回去给爸妈用的,还要一些保健品什么的,从网上购买回来,快递箱就拆了一走廊。刚好公寓里太久没打扫过了,爆豪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对这方面没多少讲究,借此机会,干脆来一次大扫除。正当他拿着扫帚想挑墙角的蜘蛛网时,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下来,慌乱间手一撑,正好把身旁的柜子给碰倒了,这下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洒了出来,气得爆豪恨不得一火花炸了这些垃圾。

而就在一圈他以为的垃圾中,爆豪居然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他撑着手站起来,走到一堆盒子间,伸手把一个最为精致的小盒子捡了起来。那个盒子看上去就像个首饰盒,只有巴掌大小,涂抹着青翠的绿色。爆豪还记得绿谷的律师将这件东西递给他时自己脸上的诧异表情,很难想象,在所有遗物中,绿谷还会给自己留东西。

盒子在没多久就被他打开过,里面是一块天鹅绒,上面仅有一根头发。据律师所说,那是绿谷拜托他寻找OFA继承人的意思,可五年过去了,别说继承人了,他甚至来这件事都快忘得一干二净。爆豪蹲在地上把玩着盒子,想了想还是把它塞进了行李箱里。比起寻找继承人,他更想到母亲前些日子说的话,可能交给绿谷的母亲更为合适吧。

把年前的工作处理完,手机里已经收到了不下几十条来自爆豪太太的催促短信。爆豪烦躁地全给删了,这才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回家甫一开门,就是一个硕大的熊抱。爆豪喘着粗气从他老妈怀里挣脱出来,刚想发火,可一瞧母亲满头的白发,话到嘴边,却又只剩一句我回来了。

儿子回来了,爆豪太太高兴地撸着袖子下厨。爆豪上楼回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卧室,床上的床单被褥早已被提前换上了新的,一时间叫他陌生又熟悉。

上野的电话就是在他整理衣物时打来的。爆豪蹲在行李箱前,拿肩膀夹着手机,手上的动作不停。

“爆豪先生,新年好!”

“新年好。有话快说,我这忙着呢。”

“啊,就是想问问您,知道一些关于人偶先生的八卦吗?”

爆豪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随即忍不住嗤笑:“怎么,纪录片连这种东西都需要播出的吗?”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就是关于感情生活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不用具体说名字,就随便概括下人偶先生的这方面就好了!”

“他这方面?”爆豪想了想,居然还真没想出来绿谷曾经喜欢过谁。他只知道丽日原来喜欢绿谷,虽然在步入职业英雄没多久就放弃了,后来跟一位一般男性结婚,但在绿谷的葬礼上依旧哭得差点咽气。这么一想,这家伙居然神秘的很,即便算得上朝夕相处,但爆豪还真没见这家伙对哪个女人献过殷勤。照理说绿谷应该是很好懂的,毕竟是个被女人一搭讪就会脸红的人,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他是张白纸吧。”爆豪最后得出结论。

“哎?真的谁都没有喜欢过吗?哪怕有好感也可以啊!”

“真没有。废久要是能喜欢谁,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连点亲密的动作都没吗?比如凑得近了或者不小心牵到手什么都可以的。”

“……”

电话那头上野举例子举得正欢快,这头爆豪却彻底没了收拾衣服的兴趣。尤其是在听到那句不小心牵到手时。该死的废久,他总不能跟上野说自己倒是跟绿谷牵过一次手吧。虽然很碰巧。

那是绿谷出事的几个月前,这家伙生理机能已经退化到很难再保持OFA的状态。他的英雄活动极具减少,对外也不得不放出身体不适的理由。可即便如此,夏季烟火大会时,绿谷说什么都要参加那次巡逻。爆豪没办法,他做不到看着这傻子都快没个性了还跟敌人战斗,脑子一热,也报名了那次巡逻。

结果敌人也如预料般的出现了。他们似乎是早有准备,一上来就攻击绿谷。绿谷强撑着身体开启OFA全覆盖,几个跳跃间,就把敌人引到了游客稀少的后山。爆豪紧追其后,顺手干掉一只跟屁虫后迅速降落。而落地之后才发现绿谷已经跟敌人缠斗在了一起,他的OFA时断时续,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爆豪烦躁地咋舌,当即双手起爆,直接加入战场。

等到他一手一个按着敌人的脑袋把人扣到地面上晕厥时,恰好烟火大会进行到高潮部分,天空瞬间被朵朵绽放的烟花所妆点。

“小胜,不好意思……我有点站不住了。”

爆豪眼疾手快地丢下敌人去扶绿谷,正好绿谷下意识伸手,两个人的手掌就这么干脆地握在了一起。爆豪的掌心因为刚释放过个性还有些温热,与绿谷冷汗涔涔的手掌放在一起,好似浇水黏着般难以分开。

但其实想要分开很简单,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做到。但爆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身后人群的呼喊声太欢腾,也可能是绿谷强颜欢笑的表情太刺眼,总之他就是这么牵着绿谷的手,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就着漫天流火,一步步把人带下了山。

那条路不算长,可在爆豪心里,时间却诡异地走得如此缓慢。他甚至能感觉到绿谷指尖的茧子,像是一块块磨砂,轻轻瘙痒着他的手掌的皮肤。那种感觉是如此诡谲,以至于在下山的瞬间他就把手给抽了回来。似乎有一种东西在两人之间蔓延,尽管谁都没出声,但就是能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它的存在是如此的强烈。

“您有在听吗,爆豪先生?”

“啊?啊,有。”

上野的嗓音让爆豪回过神来,他心里头有些焦躁,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我等会有点事,想到了再打给你,先挂了。”

“好的,爆豪先——嘟嘟嘟。”

爆豪烦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埋头收拾东西。可与上次一样,一旦一个念头冒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去专心致志。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他眼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绿谷的温度。

爆豪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只绿色的小盒子,这是他所能得到的唯一属于绿谷的东西。打开后依旧是用胶带黏贴在天鹅绒上的一根头发,爆豪盯着它看了良久,随后长舒一口气,有些拿不定到底要不要将它给绿谷母亲的主意。

不如就将这根头发给她吧,盒子可以留着。

爆豪也搞不清为什么他会有想要留下盒子的想法,但手已经先脑子一步,打算去把那块天鹅绒从里面给拽出来。

有什么东西就是在那个时候掉出来的。是一张纸条,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从盒子飘下,落在脚边的地板上。爆豪奇怪地捡起来,却在把纸条展开看清里面的字迹后下意识地屏息。

他想他可能又回到了葬礼时的情景,除了最初的惊诧外,余下的所有表情便都只能用没有表情来形容。因为里面夹杂着太多的悔恨与欣喜,高兴与绝望,各种对立的情绪中和,最后只余下空白的一张脸。

他维持着一条腿支起,整个人坐在地板上的动作,反复讲纸条揉搓又展开,可无论如何,上面稚嫩的笔迹都无法被抹去。

【我可以一直牵着小胜的手吗】

没有人知道绿谷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又以怎样的心情怀揣着这样的情愫,以至于在漫长的十年二十年里,都通通只借由一张腼腆的笑脸所支撑。

爆豪想他可能该给上野打个电话,又觉得应该再把天鹅绒塞回盒子里。但这张纸条却被固定似的黏在了他的手上,爆豪想闭眼,却只觉得眼角酸涩。他突然间就回忆起很多,那些纷杂的、破碎的过往通通如雪花般涌进他的脑海里。他想起绿谷拽着他去看欧尔麦特纪录片的时候,想起两个人相顾无言却能并肩作战的时候,想起那次烟花大会时短暂的肌肤接触,想起直到最后自己才想通这一切的结果。

但什么都太迟了,在认清一个人已经离开的事实时,就已经什么都太迟了。他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两个人之间蒙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愿意捅破。可梦一醒,窗户纸是破了,但那一头的人却彻底地消失了。

最终,爆豪还是没有给上野打那个电话,也没有将盒子交出去。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阳台抽完了一整盒烟。





FIN.

第一次写胜出……还是虎哥点的BE,感觉写得很糟,哭了。努力阐释了一下自己心里对着对CP的理解,很不专业很OOC很矫情,希望虎哥不要介意……总之,生日快乐BABY!永远十八岁!


评论(8)
热度(240)

© Mercury.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