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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春雷(下)

HP paro

双狮院 年下注意



前情提要:




 


安迷修搞不懂雷狮在想些什么,但放在面前的白纸黑字的的确确昭示着他已经从交通司重新调回傲罗部的现实——虽然是作为傲罗部主管的秘书,该死的,为什么一个主管会需要秘书?!

“我在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傲罗部还有这么个职位。”安迷修死死地盯着纸上的秘书两字,灼热的眼神似乎能把纸张盯穿。

面对自己新秘书的怒火,雷狮淡然地抿了口浓茶,语气讨打道:“我新加的。”

万恶的资本主义,已经将魔法部给腐蚀了么!安迷修在心里愤愤不平。

“我以为学长会感谢我。”雷狮放下茶杯,手撑着下巴看着安迷修。他的眼神里依旧漾着从之前安迷修就读不懂的思绪,像是执拗的根,深深扎在这片绛紫色的土地上。“难道学长不高兴回到这里吗?不高兴见到以前的同事……不高兴见到我吗?”

前面还算正常,越问到后面安迷修越是觉得不对劲。他蹙眉奢望用不大灵光脑袋能够想个清楚,但雷狮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位新晋直属BOSS很快便从学长学弟的身份快速转换到上司下属的关系,姿态怡然地指了指堆叠在矮桌上足有半个人高的文件,语调轻快地下达了安迷修就任以来的第一条命令。

“去把那些文件批完吧,秘书。”

气得安迷修真想当场掏出魔杖捅进雷狮的鼻孔里。

但他到底是忍耐住了这份怒火,在心里默念完三遍骑士道准则后默默抱起那垛快要将他淹没的文件坐到一旁的办公桌,很快房间里除了两人沙沙的笔迹和纸张翻页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但同原本的后辈一起工作什么的,总是让安迷修没来由地有点别扭。倒不是说他自视甚高瞧不起人,正相反,面对着熟悉的四周,他反而有种偷尝幸福的不安。

未知的茫然如洪水般蔓延而来,逐渐漫过脚踝,眼看随时要将他头顶淹没。他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还能维持多久,不知道身体里如同炸弹般的恶咒还能安然多久。未曾接受光明时,他尚能忍受黑暗。可当光明被施舍而来后,注定到来的黑暗俨然比摄魂怪都要能夺他性命。

正当安迷修对着文件愣神时,突然嘴里被塞了根细木棍似的东西,浅淡的甜味在舌苔刚刚触及时迸发而出,丝丝窜进喉管内。他抬头,就见本应坐在位置上的雷狮正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上还攥着几根甘草魔杖。

“听说心神不宁的时候吃点甜食会比较好。”对上安迷修茫然的眼神,雷狮扬扬眉,也顺势往自己嘴里塞上一根,“毕竟我是个体察下属的好上司,而且我觉得文书工作至少比在紧闭里处理鼻涕虫要好得多。”

雷狮吃东西的样子也矜持得很,咬着一根甘草魔杖愣是能让他吃出叼着雪茄的架势来。

他的话很明显让安迷修分神,霎时间原先的不安烟消云散,似乎满脑子都是年少时调皮捣蛋被关紧闭后的场景。想着想着,安迷修甚至有点想笑。他也知道雷狮这番话出自体谅他心情的好意。陡然间,他感觉这小子似乎真的长大了,居然都能做到用绅士的冷笑话缓解气氛了。

“是啊。”他眉眼弯弯,仿佛瞧见了当初被自己拎进禁闭室的小学弟,“不会比那个更糟了。”

其实比起害怕,安迷修知道自己的内心还荡漾着一种心情:好奇。他好奇的事儿可太多了,并且林林总总算起来,居然都跟雷狮有关。这家伙仿佛携带着数不清的谜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是一张人型试卷,等待着安迷修解答。但他更深知雷狮并不会从实招来,即便多年已过,他深信这小子的狡猾依旧藏在骨髓里。

他嚼着嘴里的甘草魔杖,甜味随着牙齿的咬合变得更加浓郁。他看着雷狮又像叼着雪茄一样叼着那根零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仿佛浪费这么多时间仅仅是为了往安迷修嘴里送点甜食。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不禁让安迷修又放下心里的沉思,罢了罢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他攒紧羽毛笔,继续在无尽的文件海洋里遨游。

 




重回傲罗办公室的日子其实和之前没多大区别。还是同之前一样,因为身体抱恙,安迷修并没有办法从事真正的傲罗工作。名义上他主要负责文书,但其实对于这个以干架著称的部门来说,还真没那么多文件需要批阅。安迷修起先有点忐忑,他还记得上次厕所遇到的几个拿鼻孔看人的大块头傲罗。本以为背后可能会受到非议,或者某些人的鄙夷,可足足过去一周,预想到的一切都并未降临。甚至连那些大块头傲罗见到他时,都在努力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那群人本来就一天到晚仗势欺人,早该受到点教训了。听说前几天例会的时候雷狮先生狠狠地训了他们几句,瞧瞧,最近果然老实了。”茶水室内,一位女傲罗手捧热咖啡,毫不忌讳地谈论道。作为这个部门稀有的女性,她有着傲人的胸脯以及绝佳的脸蛋,一头酒红色卷发高盘在脑后,色泽艳丽得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品种富贵的玫瑰。

“但即使在发火,主管先生也真是帅气逼人啊!而且你们不觉得他最近脾气好了许多吗?安哥你是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每天脸色阴沉得可吓人了。”另一位男傲罗抱着一盒比比多味豆,一边犯花痴一边状似科普地跟一旁的安迷修煞有介事道。他虽然是一身遒劲肌肉,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不过傲罗部内向来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能利落地用魔咒撂倒黑巫师就行。

“看来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安迷修仿佛在听茶话会似的听着这场关于他顶头上司的八卦谈,顺便接过男傲罗递过来的一粒比比多味豆扔进嘴里,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便秘似的表情,“是鼻屎味我猜。”他还故意吐了吐舌头。

就在大伙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时,茶水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方才讨论的主角慢吞吞地走进来,袍脚翻飞的巫师袍仿佛伦敦穹顶化不开的浓云。

没等安迷修反应过来,原先充盈着欢声笑语的室内陡然间没了人影,这帮人显然是练就了某种绝活,才会在这种时候逃得一个比一个快。安迷修只能捂着尚有异味的嘴巴,冲雷狮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你知道的,吃比比多味豆总是比较讲究运气。”他勉强解释道。

雷狮耸耸肩,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借题发挥。他面色淡然地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来了杯热的清咖,抿过一口后,状似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其实安迷修从回到傲罗部以后就注意到,雷狮似乎每天都很累。他看上去就像个拧紧发条的人偶,每时每刻紧张地工作着;偶尔偷得闲空休息,就因为平日过紧的发条霎时间放松,而呈现出更加剧烈的副作用。安迷修不明白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在他这个年纪坐上傲罗部主管已经是顶天的实力,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或许你应该适当休息休息。”安迷修捏着手里的咖啡杯,斟酌地说道。

雷狮斜倚着墙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转移掉视线。他开口,嗓音像是被咖啡渣浸润的沙哑,“比如参加下属的茶话会?”

安迷修被他噎得一哽,半天说不出话来。雷狮看着他别扭的样子,明显被取悦到,再度懒散地舒展下手臂,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开玩笑的,学长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安迷修不确定他是想扳回一局,还是当真内心早已有了疑问。他犹疑地抬眼,看向雷狮,“我的回来是一件这么让你执着的事情吗?”

话一出口,安迷修就知道他说错话了。他不该用如此质问的口气,去对付一个好心将他收留的人。不论雷狮怀有怎样的心思,但他所做的事毋庸置疑是值得安迷修感激的。就算这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易碎,就算他已经随时做好再度被辞退的准备——

“是啊。”

出乎意料的,雷狮很干脆地承认了。他走到放杯子的篮子边,将手中的茶杯清理一新后放了进去,动作随意轻慢,仿佛没有注意到安迷修的震惊。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不过说了句咱们晚上去三条扫帚来两杯黄油啤酒,而不是另外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并且丝毫没有打算解释的欲望。

但安迷修毕竟不是他人,刨根问底向来是他会做的事儿。他也学着雷狮的样子把杯子清理后放进篮子里,可还没开口,就见雷狮蹙眉有些不悦地盯着他拿出的魔杖。

“只是一个清理一新而已。”安迷修被他瞪得连忙把魔杖收起来。未几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表现得就跟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嘿,你还没对上一句话做出解释呢?”

“但那也很费你的魔力。”雷狮答非所问,似乎对如何帮安迷修保持魔法的这件事,更加充满兴趣。

“好吧好吧,我下次尽量拿绢布擦干净。”

“你可以让我来做这种事,学长。”雷狮摇摇头,纠正了安迷修的措辞。

“梅林的胡子,我错了还不行吗,主管大人哎!”安迷修拿手捂住眼睛,忍不住哀嚎。

他的无奈又让雷狮忍不住轻笑起来,青年胸前紧扣的巫师袍随着笑声抖动,暗沉的黑布上隐隐浮动着繁复咒文。雷狮笑够了,向前迈出一步,又离得安迷修更近了点。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得比安迷修还要高了,靠近时,还需要微微低头,才能准确地将自己倒映进对方的眼眸中。

“我还记得学长当初说过想要成为傲罗的梦想。”雷狮的口气里带着怀恋,眼神温柔,仿佛瞧见了昔日坐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大谈理想的少年们,“我也记得我当时说过的话,我说我想跟学长并肩作战。”

但很明显,眼下他只能自己单打独斗了。雷狮长叹一口气,再度后退一步,朝安迷修无奈地耸耸肩,“学长应该再等等我的。”

说罢,没等安迷修反应,就率先出了茶水室。

安迷修没想到雷狮会说这些来,着实令他吃惊不小。他发现自己似乎比他所以为地还要更少地了解雷狮。他的臆想与猜测,全部都与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他没想到曾经随口的一句话,居然会被人牢记许久,甚至当做志向的标杆,一步步努力迈进。安迷修下意识地抚了抚心口,只觉得这地方比任何时候都要滞闷。他有些迷惘,甚至惶惑。他不确定眼下的自己是不是使雷狮失望了。头一次,他是那么地懊恼恶咒的存在。

 




连续几天的晴天,让环绕在伦敦城区内的迷雾稍有缓解,站在塔桥眺望,已经甚至可以看清远方钟楼的尖顶。转眼间春天已经过去大半,各种花草竞相开放。安迷修上班的路上沿途争奇斗艳,花粉随着微风飘荡,引得他直到进办公室都还在打着喷嚏。

结果揉着鼻子的手还没放下,就听到办公室的隔间里一阵争吵。其中一个声音很明显是格瑞,而另一个更为嚣张的,安迷修听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是嘉德罗斯。吵架的内容这几年来都大同小异,无非又是嘉德罗斯吵着闹着要跟格瑞决斗,而格瑞则烦不胜烦地躲避。以前安迷修还疑惑说格瑞不如答应好了,反正嘉德罗斯向来孩子气重,真的决斗过后估计也就不闹腾了。谁知格瑞听后一脸沉重地摇头,告诉他其实两个人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就已经决斗过无数次。事实证明对于嘉德罗斯而言,决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穿过吵吵闹闹的隔间走廊,进入主管办公室,雷狮常坐的椅子上空空如也。安迷修这才想起来这家伙几天前就因为近期的一桩阿兹卡班越狱案正在出差。那刚好是茶水室谈话后的隔天,说实话,安迷修听到这消息后着实松了口气。

难得的,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雷狮了。这比起久别重逢时的尴尬更为要命。尤其是当你自认为失败时,却突然发现有个人正对你充满期待,甚至竭尽所能的帮助你时。那种注定知晓自己只会往无尽的失败中沉溺的心情,不会比接受摄魂怪的吻来得更要痛苦了。

没了雷狮的办公室要安静许多。虽然平时他和雷狮也都不怎么讲话,但时不时的,这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地在安迷修面前晃上一晃。被家养小精灵擦拭锃亮的地板上是皮鞋来回走动的声响,雷狮的步子总是不紧不慢,富有节奏性的在安迷修的心上踢踏作响。

今天的文件不多,安迷修很快就处理完毕。正当他打算抽出一份预言家日报打发时间时,口袋里的双面镜突然热了起来。他几乎是有些惊喜地将它掏出来,用魔杖轻轻点了点镜面。很快,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嘿,你这是新买的发卡吗?我敢保证,你的那群男学生们觉得抢着给你献殷勤。”

“看来你今天吃的比比多味豆是蜂蜜味儿的啦?瞧这嘴甜的。”镜子里的凯莉捂着嘴愉快地笑着,很明显安迷修的话让她心情更好了几分。她摆弄着头上的新发卡,由十几颗针眼大小的星星被魔法聚拢成多变的形状,就仿佛她头顶着一个亮闪闪的小王冠。“把镜子抬高点,我可不想跟你那头鸟窝一样的头发说话。”

“好歹我早上也是拿啫喱定了半天造型呢。”安迷修状似不满地努努嘴,但很快没绷住脸,又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比见到老朋友更开心的事了。

“那是什么玩意?算了,估计又是些稀奇古怪的麻瓜制品。”凯莉撇撇嘴,表现得对麻瓜的东西很不感兴趣,但很快她又扬眉,“跟你说正事呢,不过好像也不算什么正事。你猜我今天在紫堂那儿看见谁了?哇,我真是好久没见到他了哎。”

“谁啊?”安迷修奇怪地歪歪脑袋。

“雷狮哇!”凯莉故意瞪大眼,“我听说他最近当上了傲罗部主管?挺有两把刷子的吗这小子。但我还是搞不懂他干嘛要来找紫堂这个草药学教授,难道还有你们傲罗部弄不到的草药?哦对了,我还没恭喜你成功当回傲罗呢!”

凯莉的语速极快,噼里啪啦仿佛挺机枪,再加上话题跳来跳去,听得安迷修云里雾里。但他还是从这一长串发言中抓住了重点:雷狮已经结束了出差,而且还去霍格沃茨找草药学教授去了。难道他受伤了?不对啊,受伤不应该立马送去圣芒戈吗。

“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那,紫堂没跟你说他们聊什么?”

“其实他们到现在还在聊,就在紫堂的办公室。那雷狮那小子居然故作神秘,还不让进去听。我本来想使个什么咒语偷听的,结果那家伙居然设置了整整三层闭耳塞听。”镜子里的凯莉翻了个标准的大白眼,头顶的“王冠”都随着她激烈的语气四处摇摆着。

“看来即便当上了变形术教授,也有咱们凯莉大小姐弄不破的魔咒。”瞧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安迷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他就在凯莉的怒视下赶紧低头认错,话题一转说起别的事情来。

但雷狮似乎是个过不去的坎,没过一会,凯莉又把话题绕回到这个人身上。

“不得不说雷狮真的变帅好多哦,虽然说他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潜力股,但瞧瞧现在这装逼样,啧啧——你是不知道,他穿过走廊的时候,我保证整个霍格沃茨里所有女学生的心都跟着他一起飞走啦!”

“笑死我,哪有那么夸张。”安迷修被她的语气逗得捧腹大笑。

“说了你别不信,是我把他领到紫堂那儿的,这之后我几乎已经被几十个女学生缠着问他的猫头鹰地址了。”凯莉又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但我跟她们说,雷狮可是纯血家族里的继承人,这种身份的贵族,估计早就被订好跟哪家的大小姐联姻了。”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安迷修努力回想一下,却发现雷狮似乎从来没对哪个女人正眼看过。也可能他真的早就有娇妻等待迎娶?算了算了,这也太八卦了。

“啊,我看到雷狮出来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找紫堂套话去,有什么事了咱们再联系!”凯莉的通话来得快去得更快,还没等安迷修张口说句再见,啪地一声,那头的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只余下镜子里他自己呆傻的面孔。

不过这也预示着雷狮要回来了吧?安迷修想到这,立刻正襟危坐,把双面镜放回口袋里。他莫名有些紧张,还不太清楚具体要怎么面对雷狮。坐立不安了一会后,又难耐地起身,转头进了茶水室。

结果刚一进去,安迷修正好听见里面几个女傲罗交谈的声音。其中有一位似乎是这次跟着雷狮一起出差的,言谈之间兴奋之情不可抑制地流于言表。

“主管真的是太帅了,尤其是他施法的时候,啊,真的是赏心悦目。相比之下,其余男傲罗简直是在那魔杖搅和着面前一个看不见的坩埚一样。”

安迷修正在接咖啡,听到这句形容词差点没笑喷出来。但很快,女傲罗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面上的笑容彻底失去。

“而且主管的守护神咒真的好威风啊,居然是一只雪鸮哎!震着翅膀一飞就把边上的摄魂怪都吓跑啦!”

雪鸮。安迷修愣神地盯着咖啡表面,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似乎不久之前雷狮曾说过自己的守护神已经不再是一头狮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一只雪鸮?

他博览过许多古籍,一个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但比起这些,安迷修只觉得太诧异了,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可能那位女士看到的雪鸮并非他的那只,但说来说去,每个人的守护神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理由,雷狮的守护神会从一头狮子变成一只雪鸮。更没有理由,他是因为被太过深沉的情感所影响,才导致了守护神的变异。

一直到那几个女傲罗回到办公隔间,而刚刚回到魔法部的雷狮推开茶水室的门,安迷修都还在盯着手里的咖啡发愣。他的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倏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安迷修回头,就见雷狮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是了,这个人表现得多么明显啊,不论是从那双眼睛,还是那张脸,还是从始至终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不都很显然的有迹可循吗。

安迷修慌乱地捧着杯子,在雷狮奇怪的目光中夺门而出。

 




其实如果不是安迷修这个傻子终于察觉到,雷狮并不打算把某些事情坦诚相待。他一直都没期望某些感情可以得到回应,甚至于比起情感得到回应,他更希望那个人可以继续神气地当着傲罗。

从紫堂幻那儿回来后,雷狮就一直有些失魂落魄。自从知晓安迷修得了恶咒后,他就一直四处寻找解决方法。今天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希望能通过古老的药物配方寻找到什么,但一直和紫堂谈了一下午,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紫堂幻本来就是安迷修的老朋友,所以对于安迷修的恶咒他早就想尽了各种办法。但安迷修的恶咒并不是单一的黑魔法,而是长久以来受的各种伤各种恶咒,这些东西一直在他身体里积淀,然后最终借由某个古老繁复的咒语,最终点燃爆炸。用紫堂的话来说,就是在燃烧安迷修的魔力,像是传说中无法被熄灭的厉火,直到安迷修的魔力被燃烧殆尽,才会真正消散。

“其实如果通过魔药的长期控制,或许还可以维持两三年,但安哥必须极少极少的使用魔法。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安哥并没有选择这样,他甚至连魔药都没喝,任由自己的魔力被燃烧。”紫堂的语气里满是苦涩,毕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从巫师变成麻瓜,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安哥以前太拼了,他经常魔力透支,还不注意身体,所以这次的恶咒才会这么严重。而且不知道有件事安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小时候没有受到系统的魔法学习前,曾经有一次非常严重的魔力暴动,直接导致了他养父的死亡。”

雷狮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他下意识地吞咽着喉咙,“他从来没提过这个。”

“虽然由我来说可能不太适合,但安哥当时魔力反噬太厉害了,差点由自身产生默然兽。不过好在当时魔法部的人立刻侦测到,然后利用魔药和咒语将安哥的身体给调理了过来。但这件事……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安哥说这事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我总觉得——”紫堂顿了顿,表情有些犹豫,“我总觉得安哥可能对于自己巫师的身份也是抱有很复杂的感情的。他在得了恶咒之后甚至都没怎么挣扎,就这么任由魔力流失,当然啦,难过是肯定的,但比起其他人,安哥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了,就好像……就好像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变回麻瓜一样。”

“所以我不知道你来找我这究竟是出于安哥的意愿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因为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安哥想治疗,他应该很早就开始了,而不是到现在……说实在的,现在基本上做什么都已经是杯水车薪了。所以如果仅仅是你自己——”

“——可是我不能忍受他不再是巫师了!”

没等紫堂幻说完,雷狮就先不可抑制地吼了出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妥,但事已至此,雷狮也并不打算再做解释。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头暴怒的狮子,焦躁地在屋子内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间踱步。这般发泄的话语毫无疑问给这场交流画上了休止符,雷狮深吸一口气,目光对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紫堂幻,低声说了句抱歉。

打开教授办公室大门,雷狮迎面就和凯莉撞了个正着。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跟这个小魔女斡旋,没等凯莉发话,他就已经匆匆离去。

但雷狮并没有很快返回魔法部。刚才紫堂的一番话无疑让他心神大振,雷狮抬手给乱动的楼梯施了咒语,随后面色阴沉地穿过一众茫然的学生,上了三楼。墙壁上的火炬随着他的步伐被依次点亮,雷狮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一扇木门前,魔杖轻轻一挥,顺势推门而入。

上一次他来到厄里斯魔镜面前还是四年级的时候,转眼数年已过,这里似乎依旧罕有人造访。雷狮一步步走向被幕布遮盖的巨大落地镜前,他吸气,又缓缓吐出,随后伸出手,将幕布扯下。

一时间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年幼的四年级格兰芬多,惶惶不知地站在魔镜前,眼睁睁地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身后逐渐浮现出的身影。

那是尚在霍格沃茨时的安迷修,也是雷狮记忆中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代表格兰芬多的红色领带被整齐地塞进衬衣内,衬衣被洗得雪白,剪裁合身的巫师袍上还佩戴着级长的徽章。雷狮几乎是着魔般地将手贴在镜子上,他下意识地描摹着镜子里那个人的面容,并且随着他手指的移动,镜子里的安迷修也慢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个太过刺眼的笑几乎要攫住他的气管。

他没有告诉紫堂,自己究竟为何不能忍受那个人不再是巫师。他没有说,在记忆的最深处,安迷修那时的模样是始终被他尘封在心底的渴望。他没有说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告诉安迷修为什么自己没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没有说在他第一次十分偶然地站到厄里斯魔镜前看到身后的人影时,内心所产生的巨大震颤。那震动堪比天崩地裂,令尚且年幼的他不知所措,像是鸵鸟一样躲避数日后,才得知安迷修已经毕业进行傲罗封闭训练的消息。甚至在得知安迷修出任务受伤后,雷狮头一次违背家族意愿,推翻被安排好的一切,空降进入傲罗部。

他必须要守护住心中的净土,守护住那个人最初最灿烂的笑颜。

但现在紫堂的一席话,将这些全部推翻了。哪怕被家族里的人不公平对待时,哪怕在刚进入格兰芬多被众人针对时,雷狮都从未萌生过绝望这种情感。但人生头一回,他终于是品尝到了这其中的苦涩。那个陪伴他、照亮他整个青春期的身影终究是渐行渐远,逐渐消散在了过往的记忆中,并且再也无法回来了。

雷狮甚至还记得在七年级时给黑魔法防御术课做助教时,面对熟悉的博格特,有学生调皮地问他害怕的东西是什么。那时候雷狮刚得知安迷修的病症不久,足足难受地好几天没吃好睡好。他勉强地站在博格特前,举起魔杖准备做个标准的示范。可就在柜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他凭借预言家日报上的照片,得出的关于安迷修的形象。但又和报纸上的大为不同。身上的巫师袍太破了,衣服上的划口太多了,脸上的血迹太浓了,还有眼底、眼底的绝望太沉重了。

最终雷狮没能做出完美的示范。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教室,即便不少学生在背后窃窃私语,他也不想管再多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厄里斯魔镜中最渴望的事物,和博格特所反映的最恐惧的事物,居然可以是同一种。

但现在——他看着安迷修慌慌张张地跑回办公室,连公共用的茶杯都不小心一道顺走时——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必须得开诚公布了。

但究竟该如何解释?说实话雷狮并没有找到最恰当的措辞。他对安迷修的感情深沉又复杂,很难将其一概而论为爱情,而是结合了师长、榜样,甚至于图腾等纷杂的角色。可能他应该在最初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就静下心好好捋捋,而不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还像个偏执狂一样发誓要将这全部按照自己的心意摆布。

 




安迷修在雷狮推门进屋的一瞬间就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子太过显眼,只能干咳一声再度坐回椅子上。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安迷修怔愣地盯着已经见底的杯底,这才想起来公用的杯子好像是不能带出茶水室的。他嘴巴张开又闭上,想问的话有很多,可不确定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是否显得很自作多情。

说到底雷狮真的是否喜欢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安迷修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挺重要的。因为他发现如果这件事真的一锤定音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感觉恶心或不适。甚至于在他寥寥无几的情感经历中,如果对方是雷狮的话,似乎也没什么要拒绝的理由。毕竟他们那么了解彼此,拥有足够长的相处积淀。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安迷修只觉得自己仿佛磕了迷情剂,在肆意意淫一般。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旋即又同时闭上。尴尬的气氛在逼仄的室内弥漫,最后还是雷狮绅士地一抬手,示意安迷修先说。

“呃……”真让他开口时,安迷修反倒哑巴了。他突然觉得这种事有必要说吗?在雷狮自己没开口之前,他又何必挑破这层窗户纸引得双方尴尬呢。并且退一万步而言,他对雷狮又是怎样想的呢?短暂的几秒内,安迷修的脑海里早已闪回过无数个场景,最终他话锋一转,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我是说,你想不想去飞一把?”

话一出口,他瞬间就觉得喉咙顺畅许多,之后的台词都顺势而出,“说起来你当seeker的样子我都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你第一次上场的时候我还在安慰你说没事没事,结果下一秒我这个守门员就被游走球打中直接晕过去了。”一番话挑起不少安迷修的回忆,他的确是最喜欢的飞的,坐上扫帚在空中驰骋的畅快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原本只是个借口,谁想到说到后来他当真想去飞上一把。安迷修兴奋地大谈特谈自己以前看过的每一场魁地奇世界杯,最后自知失态了,赧然地哂笑,却发现雷狮正眼眸明亮地看着自己。

“我也非常怀念学长的英姿。”雷狮拿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学长以前那把旧的光轮2000就别用了,我家有两把火弩箭,待会我叫仆人帮我送来。”

“梅林的胡子!我居然可以用火弩箭了?!”安迷修小幅度一蹦,心里大喊着资本主义好,“咱们总得定个地点,去哪飞?”

“白崖怎么样?俯冲大海的感觉一定非常爽。”

安迷修用肢体语言表达了对这个建议的大力赞成。

没有人去纠结先前奇怪的动作或是未能得到答案的谜团,火热的狮院本性在血液中沸腾,还有什么比飞翔更令人期待的事呢?

安迷修兴奋得脸都有些涨红,他在雷狮的帮助下在身上施了一道道隐蔽身形的咒语,随后左手抱着火箭弩,右手牵着雷狮——其实幻影移形并不需要牵手,但不知为何,雷狮却非得这么要求——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魔法部内,出现在英吉列海峡边一片雪白的悬崖上。

“还记得上回到这儿的时候是为了走门钥匙去看魁地奇世界杯。”迎面而来的凛冽的海风让安迷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很快他就感觉不到冷了,因为雷狮拿魔杖给他来了一层保暖咒,“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去看了,不知道以前喜欢的球星退役了没。”安迷修感激地笑笑,把火箭弩放在地上。

“我们还是别飞太久了,我怕学长的魔力不足以支撑。”雷狮骑上火箭弩,姿态潇洒地升至半空。他看了看暮色闭合下波涛汹涌的海面,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好似巨怪的血盆大口。雷狮突然就有些后悔答应安迷修了,可瞧着安迷修已经兴奋地骑着扫帚平稳地上升,他只能无奈地叹气,微微抬起火箭弩的柄端,追了上去。

“哦豁——”

安迷修迎着海风起飞,伴随着巫师袍的猎猎作响,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一只海燕,在激流勇进中搏斗。他越飞越快,越飞越高,肆意扩散的魔力渗透进整个火箭弩,使它如同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飞翔的动作更加游刃有余。

不知是被安迷修所感染,还是紧贴海面飞行,再迅疾遁入夜空本就是一件令人太过兴奋的事情。雷狮也情不自禁一声长啸,追着前方安迷修的身影一齐冲破云霄。

大朵大朵的积云被冲散成一片片细小的“雪花”,晴朗的夜晚还有明月与繁星点缀。安迷修越飞越高,他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遥远的星辰。

他太渴望一场痛快的飞行了。那种抛下一切,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的专一令他舒爽。此刻不需要再去思考别的了。可以忘却伤疤,忘却忧思,忘却伸手不见五指的未来,忘记五味杂陈的过去。安迷修飞得太高了,身上的保暖咒逐渐失去功效,一股从脚底蔓延的寒意很快在体内游走。但他不能停止飞行。

雷狮的呼喊仿佛远在异世界,缥缈而不清晰。安迷修感到一阵缺氧般的窒息,他猛烈地咳嗽着,连眼泪水都给咳了出来。但他又不确定这是咳嗽导致的生理性泪水,还是情绪激荡背后的应激性反应。他用袖口擦拭着脸,扶正了火箭弩,低头看了看脚下。

下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犹如他即将踏入的将来。

陡然间,安迷修一下子浑身都泄了气力。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消失,从指间、胸口、口鼻内,犹如呼出的白气,缓慢蒸腾殆尽。等到魔力耗完时,他再也无法掌控这只扫帚了。安迷修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身子随风吹佛,顺势向下跌去。

他听到疾风在耳边呼哧呼哧的声响,刮擦得皮肤生疼。随后他又听见海鸥嘶鸣,就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但安迷修并没有伸手。他闭上眼,近乎享受般的享受着高空坠落的失重。一种堪比死亡的感受侵袭他的全身,让安迷修觉得即将坠落的海不是海,而是母亲温暖的羊水。

但迅即,他又听到有别这些的另一个声音。那是雷狮的。正在大声地、嘶吼着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意识的远去让安迷修没办法听到更多,沉沦黑暗前他只觉得母亲的怀抱太过温暖,拥抱他的力度太过温柔。即便他从来不曾拥有过母亲。

 




安迷修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只有九岁,认了个拾破烂的老头为养父,贫穷却也快乐地居住在伦敦贫民区。他从小就习得了乐观的技能,即便饥一顿饱一顿,也依旧乐呵呵地跟在养父屁股后面又蹦又跳。安迷修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也并不想知道。随遇而安中潜藏着冷漠,可冷静沉着下又跳动着热血。

其实他从小还有一个秘密,就是他偶尔会做出些令人惊奇的事来。比如让狗尾巴草变成一只枯叶蝶,比如站在破败的花园前脚下就有花苞绽放。安迷修以为这是福祉,是幸运。殊不知这才是一切哀恸的源头。

他无法控制自己——在看到那群杂碎欺负养父时,他无法控制心中涌动的怒火。那些蛰伏在他血液中的东西好似岩浆,滚动间灼烧得他想大喊大叫。于是他真的叫了出来,只是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爆炸与火焰。像是胸腔内有一头猛兽冲破桎梏,在人间大地上肆虐破坏。安迷修只能记得满世界的血红,一地的残肢断臂,倒在他怀里的养父留有余温的身体,以及被烈火烧死的,本就漆黑不堪的乌鸦。

直到很久以后,安迷修才知道那是一次意外的魔力暴动。

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于在进入霍格沃茨后,他都憎恶着自己巫师的身份。他恐惧手中的力量,却又可耻地——为魔法世界的五彩斑斓所着迷。安迷修在这样的纠结与摇摆不定中努力过活,他头一次知道原来爱与恨能同为一件事物。

在得知自己的被恶咒打伤后,匪夷所思的,安迷修居然有一丝庆幸。他终于不用在做出抉择了。他深爱着魔法,却同样,渴望成为麻瓜。他无法原谅自己幼年做出的一切,即便那并非他本意,但源源不断的魔力却的确出自他的灵魂。

如果没有雷狮出现——如果没有雷狮任性的一纸调令将他带回傲罗部,安迷修想他可能早就离开了这个在他生命中留下太多的魔法世界,而寻一处向阳的门面,在馥郁花草间静静感受魔力的退去。

但他现在……

安迷修挣扎着睁眼,就见凯莉一张脸放大在眼前。他吓得猛地往后一瑟缩,引得少女娇笑不已。

“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这下可好了,去白崖跳海寻死啦?”凯莉笑完,立马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眼安迷修。让人感叹这个女人翻脸的速度依旧比翻变形术的课本都要快。

“我不是我没有……”安迷修有气无力地解释着。他的目光四下转悠,发现果然是圣芒戈熟悉的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房。这是个单人间,他撑着身子再想看,却依旧没有找到原以为的面孔。

“知道你找谁呢,在隔壁病房睡着呢。”凯莉冷哼一声,拿着银制小刀削着手上的苹果,一边削还一边亮了亮锃亮的刀刃,“再不给我老实点,下一刀就吃生肉片了哦。”

安迷修一哆嗦,乖乖把头缩回被子里。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探头,没等凯莉威胁,安迷修率先开口:“我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魔力了。”

直到先前一直给他治疗恶咒的主治医师进来,安迷修都还有些意外。当然也只是意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只觉得命中注定。只不过他会以为魔力的殆尽会以一个更加浪漫的结局,再不济,悲壮点也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因为一出搞笑的夜半飞行。

“看来这回无论怎样都得退休咯。”安迷修长叹一口气,揶揄道。

除了魔力耗尽外,他并没有受伤。根据凯莉的说法,是雷狮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救了回来。虽然瞧着凯莉挤眉弄眼的样儿,安迷修觉得这其中一定掺了不少水分。他摸到隔壁去看过雷狮。他睡得很熟,明明以往办公室有点动静就会从小憩中惊醒的人,这回一直到安迷修把脸凑到他面前都没带半点苏醒的迹象。

没来由的,安迷修有一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他在那场飞行中失去的不仅仅是魔力,还有很多从身体里被撕裂的部分。那全部的一切好比醒来前的那场梦,只不过这回再梦见,是为了道别。道别过去的身份,道别喜悦与哀伤,道别无论能放下的还是放不下的。但现在,他都得放下了。

安迷修并不想再知道雷狮的答案了。从巫师到麻瓜,从生到死,这之间的种种跨越,已经让这颗心疲惫不堪。他现在只想寻个向阳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但最后的最后,安迷修还是留了一张字条在雷狮的病床边。他蹲下身,拿手抚了抚这人紧蹙的眉心。还是很好看的嘛,如果再能多点格兰芬多的精神就好了。这样想着,他不禁笑了出来。

 




安迷修的辞职并没有惊动太多人,这多半也有他自己本人要求的低调。当然,除了雷狮。

雷狮在醒来的第一秒就是询问安迷修的去向。他仍记得睡梦中那只手的温度,轻柔地拂过他的眉心、眉骨,最后离去。这就好像冥冥中的预感,他有预感安迷修这回真的要走了。

可能在白崖的海边,他就已经失去了安迷修一次。在看到那道清瘦的身影如断翼的鸟儿般坠落时,雷狮就已经预先体会到了这种痛彻心扉。

但在得知安迷修果然辞职隐退后,雷狮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依靠着圣芒戈雪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与楼道间病人的吵闹声交错,迫使他不得不镇定下来。雷狮很快就发现了床头柜上的字条,很明显这只是应急时候随意从哪个本子上撕扯下的纸。是安迷修的笔迹,清秀的花体英文。上面只有一句话。

如果只有一次施法的魔力是,你会选择哪一个咒语?

看上去像科学杂志上的脑筋急转弯。

雷狮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纸条攒进掌心内。

他并没有很快就派人去找安迷修。可能他心里也清楚,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去冷静,去理清心里的思路。

伦敦的春天即将过去,空气逐渐升温,行走在大街上,都是令人微醺的芬芳。

因为违抗家族命令而执意来到魔法部,雷狮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是解决掉了来自家族方面的阻挠。当人从原本忙碌的状态中猛然脱出,比起赶紧享受,雷狮反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专门给安迷修设置的秘书职位早已被撤销,傲罗部的文书工作本来就少,雷狮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最开始的方式就错了。不,更往前一点,他的想法早就出错了。可能旁人并不能理解他对于安迷修必须还得是傲罗的执着,这就好比一场镜花水月,在座都是清醒的人,但却要被他硬生生拉回白日梦里。

如果安迷修没有改变就好了,如果安迷修没有受伤就好了,如果他们还能像在霍格沃茨时那样就好了。一遍又一遍在心头呢喃的低语最终成为执念,成了雷狮睡觉时总也挥之不去的梦魇。但现在,安迷修已经先他一步放下,先他一步走远。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和过去道别,那么他自己呢。雷狮自问。他已经可以放下这一切了吗。

雷狮想他果然跟安迷修相比,太不格兰芬多了。那种骨子里的勇气,可以抛下一切的勇气,是他始终欠缺的东西。

一直挨到伦敦的天气逐渐燠热,雷狮才让助手去帮忙找安迷修的踪迹。

结果好找得出乎意料,上午布置的任务,助手下午就带回来消息。就仿佛安迷修正大剌剌地站在街头,等着他上门似的。

如他所料,安迷修在格里莫广场寻了处门面,当真开起了花店。这个人对于诺言的遵守可见一斑,说要做什么还真就做了什么。但雷狮并没有当天晚上就过去,他忐忑地整理好心情,隔天早上请假匆匆赶去。

他其实并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可紧张的程度却不亚于进行傲罗测试。他顺着助手给的地址沿街寻找,终于在街尾处,找到了一家门面不大,但装修格外温馨的店铺。雷狮下意识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再抬头,刚好就见安迷修捧着一盆兰草慢悠悠地走出来。

“好久不见。”这句话这回终于是轮到安迷修来说了。他把花盆放在脚边,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一只手搭在腰间,神情自然得仿佛这场见面早该发生了。“你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不过,我想先知道一个问题。”

“那个纸条,你怎么回答的?”

“学长是怎么回答的?”一开口,那些紧张反倒消失无踪。雷狮狡猾地把问题重新抛回去,顺便手指微动,跟两人四周连下了几道麻瓜退散的咒语。

“噗,你这样子是犯规的哎,雷狮学弟。”安迷修好笑地摇摇头,“但没办法,谁叫我是学长呢,最后再让你一次啦。”

安迷修淡定地掏出许久不用的魔杖,他知道此刻没人会注意这个地方,所以他故意向天空中一指,大声念出那个咒语。

“Expecto Patronum!”

在雄狮从魔杖跃出的瞬间,安迷修意识到身体里的某样东西这回真的彻底消失了。他眼眶微红,看着杖尖的守护神只甩了甩尾巴,就一跃奔向空中,随即从尾巴处逐渐碎裂成银色的齑粉。无数银色的粉末从天而降,将还站在原地的两人笼罩。安迷修有些哽咽,但他还是将魔杖一丢,把还有些发愣的雷狮狠狠拥进怀中。旋即,他的后背就得到一双手的轻柔抚摸。

安迷修没说话,只是把头一直抵在雷狮的肩膀上。他知道有些东西彻底不见了,但也有另外一些东西,正冉冉升起。






FIN.

啊!终于填完了!写得太烂了不要骂我对不起!我尽力了我真的搞不懂几个月前我在想什么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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