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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优】人间春花

文学家paro

年下

BGM- cut in love

 




 

闭上眼睛,我就能想起第一次见到百夜优一郎时对方的样子。

那个时候时逢雷雨天,耳边溢满了雨点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偶尔窗外白光闪过,随后就是撕裂天空的声音。当时我的心也如这天气一般心如擂鼓,吞咽了几下喉咙才平复安静,故作镇定地拿稳了手上的纸张,余光一瞥就能看见母亲冲我宽慰性的笑。我努力勾了勾嘴角也回她一个笑容,但奈何心里太过紧张,那笑估计比哭还难看。正当我清好喉咙准备朗读时,大门蓦地打开,原本隔着一个世界的雷雨声瞬间灌入整个客厅。只能听见来者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掸了掸老旧手工风衣上的雨水,拿下头顶上的毡帽,露出一头有些杂乱的鸦羽头发。在那之前我就有听说过今天要来一位来自于分家的远亲,只听说是位小有名气的作家,长我九岁,正好我也是个酷爱文字的人,所以还是有那么些点念想的。

母亲招呼着侍女拿来干净的毛巾给这人,其实当时我就该注意到,母亲一直是个热情好客的人,但对这位初来乍到的远亲却神色寡淡,就连其他人似乎也只是嫌恶地不去看他。但我年纪尚小,仍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悄悄偷看了他一眼。

只觉得明明是个长我九岁的人,面容看上去却稚嫩很多,尤其是那一双祖母绿色的眸子,仿佛一直盛满了一池清泉。他随意地拿毛巾擦了擦头发,随后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听我朗诵文章。

我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面颊发烫,说实在的他并不是那种乍一看很好看的人,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独特韵味。让我无端想起昨夜枝头的晚樱,并非多么艳丽,但却让人移不开眼。

我努力用自己最为优雅动听的声音念出自己的文章,停顿得当,不紧不慢。这可以说是我头一次当众朗诵自己的文章,不同于其他贵族少爷小姐,我一直觉得比起打马球或者坐在一起喝茶浪费人生,遨游在文字海洋里更为有趣的多。我也一直引以为豪着,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这里的人们将会情不自禁鼓起掌来夸赞起百夜家的小少爷。

所以当我终于念完的时候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母亲带头鼓掌,随后其他人相继附和,我果然如自己所料得沉浸在他人的赞美声中。

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此刻突兀响起。

“嘿,优一郎,该醒醒了。”

尽管那声音虽小,但仍旧穿过所有的嘈杂不偏不倚地传入我的耳里。我抬眼望去,刚好看到百夜优一郎迷迷糊糊的神情,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眼里还盈着泪水。旁边的人有些打趣地说道:“这你都能睡着?”

“得了吧伊藤,让我听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戏言还不如给我个枕头让我接着睡会。”百夜优一郎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在我看来不知道有多讽刺。

耳边其他人凑上来攀谈的声音此刻都离我远去,似乎世界都寂静下来,只余下不远处那个看上去分外年轻的青年眉眼间的疲倦,一种深深的屈辱感从心而生,我几乎要抓破手里的纸张,眼睛愤懑地瞪着那个口出狂言的人。听惯了阿谀奉承,如此直接否定我全部心血的人还是头一次出现,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差点失去掉平日骄傲的淡定,整张脸都有些扭曲。随后我谢绝了母亲的挽留,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晚饭的时候再下来,最后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个百夜优一郎,结果刚巧对方也在看我。他显然不知道我内心的怒火滔天,还友好地冲我笑了笑,眉眼弯弯。若是放在先前我定能礼节性地回应他,但此时我满脑子只剩无尽的咒骂。

多么失礼的大人!我心里这么想着,踩着皮鞋走得木地板嘎吱嘎吱响。

 




因为烦闷的心情导致那天我晚饭也没有下楼,从而错失了再一次和百夜优一郎的相遇,以至于第二次见面已经是第三天后。他似乎是个不常出现的怪人,听说搞写作的人都有些奇怪毛病,比如成天把自己关在漆黑屋子里寻找灵感什么的。

嘁,我为什么要去想那个不礼貌的人。我忍不住一口端起旁边的咖啡一饮而尽,结果被狠狠烫了一下。

但我又不可抑制地去想那个如晚樱般的青年,那一汪碧水般的眸子仿佛印刻在内心。况且过了这么久我当初的怒火也早已熄灭,反而对方不同于平常人的论调让我格外在意。难道我是个斯德哥尔摩患者么?我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第二次的见面就在我的内心深处的渴望中不经意间发生了。那时刚好我去书房看书,目光掠过一排排书架,眼神顺着手指游离着,不知不觉就走向了书房深处。这时隐约能听见一个人的说话声,没有章法的,像是呢喃自语,在这四下无人的空旷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听起来就像在耳边一般。

我几乎就在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是百夜优一郎的声音,天知道为何我会在那一刻内心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喜悦,像是企盼见到他很久一般。但复又想起先前对方无礼的话语,我又忍不住皱眉,抱紧了胸前的书本。但最终,我还是无法战胜心底深处的感情,踮着脚慢慢挪到声音所在处。

他坐在取书的梯子最上面,像只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穿得依旧是最初见到的那件老旧手工风衣,像个穷酸,我在内心腹诽。不等我再思考几分,就已经被他发现。百夜优一郎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眨了眨湖绿色的眼睛,他合上书,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冲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这么看着他被那风衣绊了下,最后狼狈跳下梯子站到我面前。当我们面对面之后,我才有些气馁地发现这个我讨厌的人虽然长相稚嫩,但个子的确是属于大人的。明明只是一句话,我却已经任性地将他归类为讨厌的人那一行列,大概说到底是我原先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以为会是个和自己有着共同话题的同类人,没想到却浇下来一大盆冷水。

“原来是米迦少爷。”离得近了,甚至能嗅到面前人身上的香水味,清清淡淡的,带着柑橘的苦甜和薄荷的清冽,很好闻的味道。

“原来优一郎先生不问世事只知道躲在这种滋生蛛网的角落。”他的眼神几乎晃动我的心神,令我口不择言,以至于如此粗鲁的话语脱口而出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向后倒退一步,不知如何挽回。似乎我那些得体礼仪一时间消失殆尽,无法再像平日里那样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反而如同个幼稚的劣童,只会说些肤浅言语。

大概被我如此语气鲜明恶劣的话给惊到,百夜优一郎先是愣神了下,随后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来,还不待我躲避及时,就已经先一步抚摸上我的头顶。

“看来小少爷是听到我那天说的话,实在抱歉。”他看着我笑,就像大人看着不小心搞砸一切的小孩一样,看得我更加恼火。只是还未等我继续说些伤人话,他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对于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而言你写得其实挺好的,用词拿捏得当,语法上也并未有什么差错。看得出来米迦少爷读过不少书,不过……”他话锋一转,引得我再度挑起眉毛,“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孩子写得东西,你毕竟尚且年轻,缺少经验实践。”

“我不认为成日缩在角落的先生您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我努力挑出自己认知里最为恶劣的词句攻击他,尽管这和我平日里的做派相差太大,若是母亲知道一定会用马鞭抽我。但这些我都不想管了,眼前这个男人简直能挑动我所有感情神经,让我失去冷静,像头愤怒小牛犊,恨不得用自己还没长好的牙去咬他。

“我去过很多地方哦。”百夜优一郎笑着说道,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但随后很快将注意力放回我的身上,他拽住我的手,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挣扎几下无果后只能任由对方把我拉到书架前,我看着他挑挑选选半天,最后双眼一亮,表情像个找到糖果的孩子。“这个给你看,希望对米迦少爷有帮助。”

他的态度太过友好,以至于让我也不忍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或许我心里本来就不想。我捧着署名着百夜优一郎的书,封皮是烫金的,摸上去古老且沉重。我抬头看看他,对方只是再度摸摸我的头。

 




“哲学家听到道德的城堡被攻克了,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希望。”

“他不是那种无法咽食美味佳肴的人,因为另一个已经尝过了。”

“他不是在品尝这美食……”

翻阅纸张的声音戛然而止,母亲从门外传来的声音猛地打断我的思路,原来是叫我去吃饭。因为长时间坐着而大脑血液供应不足,我起身的时候甚至有点晕眩。我不舍地放下书本,内心又不得不承认百夜优一郎说的那些狂妄话语不是没有他的资本。

走向餐桌的路上我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高亢的,带着激情。我走过去,正好看见百夜优一郎把一只龙虾的腿往嘴里塞,那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米迦少爷,我听你的话从那个长满蛛网的角落里出来了。”

我不顾母亲的眼神落座在他的身边,听到百夜优一郎的话后刀叉一个划拉,发出不优雅的声音。我愧疚地说了声抱歉,随后扭头看他,“那真是可喜可贺,优一郎先生。我也拜读了您的文章。”

“唔,感觉如何?”他咬着龙虾肉,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简直……”我很想说棒极了,但余光看见他期待的眼神,又抬了抬下巴,出口的话变成了,“还行吧,至少我的确看出来您是个很有经验的人。”

百夜优一郎也不恼,他奋斗完龙虾继续切起牛排来,“这句话已经是对我极高的赞美了,小少爷。”

不知为何,虽然被人称呼少爷习惯了,但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总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讽刺意味。

“叫我米迦就好了,毕竟您是长辈。”

“好的,米迦。”他顺从地应了下来,还顺便叫了一声。那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滚动,让我不由想起昨日他低声念书时的声音,亲昵得状似情人低语,这般浮想联翩让我有些赧颜。

“吃饭时别说话。”母亲的声音突然打断我们,我只能悻悻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

百夜优一郎吃得很快,不一会就放下刀叉冲在座的其余人欠身准备离开。我也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匆匆一句吃饱了,就小跑跟在那人后面。

“看来米迦也决定在饭后去书房看会书?”

“好吧我承认你那本书写得的确挺好的,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很自大。”

“这只是一种自我实现的表现罢了,十六岁的小少年。”

“那二十五岁的青年人,可以请您分享点写作经验什么的不?虽然我真的很不想来找你,但放眼当下似乎除了你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的小少爷,有没有人告诉你做人应该更坦诚一点?”

“我的先生,这恐怕无法针对你。”

我们并排走着,鞋子踩在地上的啪嗒声回荡在走廊,甫一抬头,就能看见百夜优一郎被阳光晕染的面颊。这个人就像磁铁,不论我嘴上说得再不情愿,身体依旧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我无法辨别清楚内心的情感,只觉得像个猛兽蛰伏在最深处,蠢蠢欲动。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关好这只猛兽,可是我的感性却让它探出半只爪牙。

 




那天之后我经常和优一郎厮混在一起,虽然我认为这是一种学术交流,但我的母亲似乎非常反对,由于父亲常年外出在外,百夜府邸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母亲一手打理,所以她的话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但每当我问起究竟为何时,母亲总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只知道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若是放在平常,自小是个乖孩子的我一定会谨听母亲教诲,但这一次,我却违逆了她。

每天结束我的家庭教师授课后,我总会偷偷溜去书房找优一郎。他也的确履行了先前的约定,和我说了许多关于写作的知识,有的时候兴致来了,还未大谈起昔日在外闯荡的经历。从小没有怎么离开过百夜府邸方圆几公里的我,听到这些也是情绪激动。他说起曾经的故事总是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表情丰富,眼睛特别明亮,不同于平日里少言的样子,眸子不再像落了一层灰尘般黯淡无光。

我想他一定是怀念那段光辉岁月的,想念自由的日子,但当我问起为何又回来甚至还到本家时,优一郎却默不作声,他低垂着眼睑,细密的睫毛根根分明,纤长如垂死的蝶翼。我以为他在哭,但当他抬起头时,眼里却清澈无比。

“我们不能总在流浪,米迦,总有要回来的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我形容不太好,青年笑了笑,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说我还小。其实我很想反驳说我已经不小了,可当我回想起他叙事中的种种一切,又不得不承认比起当年的这个人,或许我现在的行为真的像个小孩子。整日端坐在象牙塔里,从未经历过烈日曝晒或者大雨淋漓。

后来我们没有深究这个话题,优一郎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体,冲我说道:“要不要去马场玩会?”

等我们俩牵着马沿着围栏慢慢走时,我也已经知晓这个人并非我先前定义的那种只知道读书的阴沉角色。优一郎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马儿打了个响鼻,他一勒绳子稳好身子,转头看向我。修长的双腿被骑术服包裹,足凳一双马靴,没有带帽子,任由风吹乱青年鸦羽色的头发,他冲我挥挥手,眼里点缀着无数光斑,明晃晃的。马鞭一扬,一片飞沙走石。我也驾马跟在优一郎后面,看着他的身影与一轮红日重叠在一起。

我似乎能看见他昔日游历各地时的英姿,定是也像现在这般,活像个恣意的少年郎。

回去的路上我们捡到了一只流浪猫,奄奄一息。优一郎怜惜地将它抱了起来,我这才看清猫咪的样子,是只不入流的杂种猫,毛发是粗糙的米黄色,背上还有几点其余颜色的斑迹,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看。但优一郎却执意将它留下来,还给小猫取了个幼稚的名字叫奶油。

“你确定要取这个名?我恐怕我会无法直面第二天蛋糕上的奶油。”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么?”优一郎执拗地抱着猫,生怕我抢了过去似的,最后我只能作罢,一副随你高兴的样子。

但我知道母亲定是不会同意奶油出现在百夜府邸,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太喜欢优一郎。于是我们找了个大纸盒放在优一郎的房间里,晚饭后我还带了点剩菜喂给奶油吃。猫咪很小,优一郎的怀抱都比它要大一些,每当有人顺它的毛的时候,小猫总会发出幼嫩的叫声,细细的,像个孩提一般。

自从有了奶油,优一郎看起来也高兴了几分,所以后来我又觉得留着它或许真没什么坏事。

 




我开始第一次审视自己关于优一郎的情愫是在一次常例舞会后。虽说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并不讨长辈们的喜欢,老人们谈起他都是蹙眉低声叹气,但不得不说百夜优一郎依旧是个极富有魅力的男人,不然也不会让我从乍之初见就铭记至今。我几乎在每次路过府邸里都能从那些不知人情世故的大小姐们的口中都能听见他的名字,女孩子们各个都像深陷恋爱中的少女般,一遍遍咏叹歌颂着那个人如画的容颜以及看似深情的双眸。

那天晚会我照例作为百夜家最被人给予厚望的继承人手挽有着密切合作关系的柊家大小姐柊筱娅,以最为绅士优雅的姿态跳完一曲开场舞。音乐谢幕后柊筱娅便踩着她的镶钻高跟端起一只香槟喝了起来,我和她认识这么久,自是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怎样的女人,同样出身贵族却思想前卫,实在不是个作为妻子的最佳选择,但其他人并不知晓这女人的真面目,还以为她不过是个躲在闺房只懂漂亮裙子的小姑娘。

“那就是最近住在百夜府上的新人?”柊筱娅语气轻快,暗红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舞池里的优一郎,勾起的嘴角像是发现猎物时的猎人脸上所带有的愉快。

我莫名有些不悦,身子稍微倾侧就挡住了她如狼的视线,语气不善道:“那也是我们百夜家的人,收起你对付其他男人的戏法吧柊筱娅。”

“哦豁,居然连名带姓称呼我,看来米迦少爷这次是认真的了?”柊筱娅眯了眯眼,戏谑道,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随后向后倒退一步表示示弱,“放心吧,我再怎么蠢也不会想去得罪日后百夜家的主人的,况且……”柊筱娅看了眼正和别的女士跳舞的优一郎,最后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了下文。

柊筱娅带来的插曲让我不得不开始过早察觉到内心牢笼里的那只野兽,或许是自小受的教育让我习惯性的压抑这种未知又危险的情感,只能用最为幼稚的方法将对方狠狠推开,再后悔万分后挪着小步子慢慢靠近。甚至在少不更事的我看来,我都不能将这种理不清的感情称之为喜欢亦或是爱,因为它几乎打破了我自幼建立的所有三观,不论是母亲每日必读的圣经还是家教老师所教导的课程里都明文称之为扭曲而邪恶的禁地。

正当我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让我烦恼的主角正好一舞结束,脚步虚浮地走到我的身边,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红酒,慢慢摇动着高脚杯里紫红色的液体。

“说真的我有很久没有跳舞了,不得不说这种东西还是比看上去要难那么一些。”优一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目光几乎在他来时就不可抑制地附着在他身上,从细密纤长的眼睑到湿漉漉的翠色眼眸,最后尽数涅灭在沾染着酒精液体的唇角边。

“或者你可以多练习几次。”我觉得那只野兽即将冲破牢笼,在我直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一股冲动让我忘却了刚才害怕的一切,我突然拽住他的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往大厅外面走。

推开大门的瞬间鱼贯而入的冷风就让清醒了半分,也更加能感受到从优一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炽热的,如同此刻跳动的心脏。夜幕的降临给庭院增加几分神秘感,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情侣手牵手漫步在茂密树丛间,有的情到深处了,还会躲在树干后面做些难以启齿的事。

我拉着优一郎的手,背后是灯火通明的百夜府邸,面前是这个人有些迷茫的面孔,我突然觉得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老成了,略显稚嫩的娃娃脸似乎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深若鸿沟的年龄差,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我也不再是那个被摸着头的小孩,而是个可以与他肩并肩的男人。悠扬的舞曲从门缝里流泻出来,优一郎的视线不再模糊,我能清楚看见里面倒映的点点星子,以及我年少的脸庞。他像是释然一般叹了口气,随后拉起我的手,脚步向前一迈,合上了曲子的节拍。

我后知后觉向后一退,眼睛未离过面前人身上半分,手指相互交叉相错,靠近时连发丝都恨不得缠绕在一起,一缕淡金一缕鸦羽,远的时候仍旧松不开握紧的双手,因为内心深知,下一个鼓点依旧会重逢在一起。

那晚的花香太过迷醉,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带着醉意,连眉梢都染着春意。哪怕最后我们相顾无言站在一起静静看着池塘里青蛙恬噪地叫嚷,我也仍然不能说清关于我对优一郎的感情。从初见的惊艳到后来的厌恶,若即若离的致命吸引是不曾改变的基调,以至于到最后对他的误会消失殆尽,残留的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不可分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仍有些神情恍惚,待到理清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那只意乱情迷的舞蹈,我才懊恼地揉乱了头发,任由它们形成不规则的鸟窝形状。上帝,我都在做些什么,优一郎一定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认为我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我略显挫败地起床,垂头丧气地穿着整齐顺着扶梯慢慢挪向餐厅。没想到餐桌边只剩下慢条斯理喝着红茶的优一郎,我迷糊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女眷们结伴出行的日子,母亲也一定早早就打理好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大小姐们的衣服,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在早餐席上。

“早上好,米迦少爷。”优一郎见我落座,只是微微颔首,称呼又变回了最初,连语气都带着生硬的疏离。

我不免有些愤懑,的确昨晚的行径实在唐突到愚蠢,但我依旧无法忍受他对待我如此态度。哪怕是直截了当的拒绝或者是厌恶鄙夷,都要比现在的视若无物要强。

优一郎在我还没吃完餐盘里的培根就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待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就直接抛下吃了一半的面包,不顾礼仪地大步在走廊间奔跑。我自然知道他是在哪的,那个人的心思太过透明好猜,我揣测了那么久,自然也是有些成效的。

穿过几个书架,我就在那个角落里找到了他,不假思索的,我手脚并用地攀上他坐的那个梯子最上层,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自己的嘴唇狠狠贴了上去。

我能听见“哐当”一声,是优一郎手里的书本掉落的声音,但我恍若未闻,像个初生牛犊,毫无章法地啃食他的唇瓣。这是我的初吻,在那之前我只在书上或者人们的口中听说过这种示爱方式,明明他们形容得梦幻美妙,可是对于现在我和优一郎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那几乎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吻,因为一个毫无技术性可言,另一个则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不动任由我为所欲为。

这是一个赌。因为我知道他大可以将我一把推开,但同时我也将从几米高的梯子上坠落,落得个满身是伤。很显然,我赢了。因为优一郎除了最初稍微推拒了我一下就再没有别的动作,反倒是怕我摔下去似的扶稳了我的肩膀。但他并没有回应我,双唇抿得死死的,连眼睛都不愿睁开,这让我很挫败,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灿若星辰的眼眸。

我努力描摹着他的唇形,像以前耳濡目染道听途说所形容的那样,我们离得那么近,甚至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我想拥抱他,这是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我不知道他会容忍我到哪步,我既希望他能如同往常那样包容我的一切,又讨厌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划清和我的界限。所以我大起胆子,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嘴唇从他的脸颊边划过,柔嫩的质感只冲大脑。他的身上依旧带着初见的香水味,淡雅清冽,闻得久了却又能感受出一种不同于表面的雅痞味。就像百夜优一郎这个人一样,似乎带着数不尽的秘密,眼底潜藏了太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让我深深着迷着。

就在我快要溺毙于这种幸福感爆棚的气氛中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像是哭过。

“你知道的,米迦,这是错的。”优一郎嗓音低沉,如同魔咒般萦绕在我的耳畔,他像是努力想坚持自己的观点,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一种错误,我们都是男性,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过了好久,我才出声,眼神盯着前面虚空中的某一点,看着阳光将灰尘染亮,“我以为你会是一个追逐自由的先驱者,就像你在你的小说里对我描述的那样。”我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盯得一处久了,竟然有生理性液体溢出,我努力仰起下巴,想将它们倒回去。

“可是那始终是小说不是么,我的小少爷。”

“哦得了吧,你现在这样称呼我简直像是一场笑话。”我最终失败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最后消失在交缠的发丝间,“难道你的经历所告诉你的一切不应该是打破这些常规么?我以为你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不同于那些只知道指手画脚的老学究老古董,而拥有更加先进开放的思想。”比如,接受两个男人的爱恋,我在心里补充道。

“放开手吧,米迦。”优一郎叹息道,“你还小,等你长大后就会发现现在冲动所做的一切多么的可笑,我不希望在你失去一切之后才开始后悔。我是你的长辈,我经历过的比你多太多。”

“你为什么总把我当成个小孩子!”我几乎咆哮出声,带着怒火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书房。我直起身子看向优一郎,他也在看我,用我最喜欢的眼睛,只可惜里面写满了残忍的拒绝。

“因为小孩子才是最纯洁无暇的,而不像大人,已经从里面开始腐坏了。”优一郎笑了笑,想像往常一样去摸摸我的头,但我头一偏,让他落了空。优一郎怔楞地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

我觉得自己面子丢尽了,自己放下身段所做的一切依旧不能让这个固执的男人感动半分,我几步跳下梯子,近乎逃命地向外跑去。

太羞耻了,我想。

 




关于那个男人,始终是我年少时不曾释怀的梦,放不下的执着。说到底我自己也说不清对他的感觉究竟能不能称之为爱,还是如他所说只是青春期里的一股冲动。只是我始终记得逃出书房的那天我撕了所有他写的书,上面还留有很多水墨印子,都是我在每次阅读后一笔一划留下的产物,而现在,我将它们全都变成了碎片。但后来我又失魂落魄地将它们捡起来,可是再也拼凑不成最初的模样。

就像我和百夜优一郎的关系,再也没能修复过。

我从母亲的口里得知到关于他的真相是在那人消失的一周后。原来他也曾和我一样,有着一段不可言表的隐晦爱恋,这种禁忌勃德的关系让他终日痛苦最终爆发出来,但随后等待他的则是家族的扫地出门,和所有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我很迷惑,难道男人与女人相爱就是天经地义,而男人之间的彼此吸引就是要下地狱的存在么。后来我终于理解了那天他看我的眼神,或许在我身上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才能拼尽全力地不让我深陷泥潭。我不知是否该感谢他,只是在那之后我每晚都在遐想关于他的一切,不知他现在是否在哪,身边有的又是怎样的人。生而就身处金字塔的我也终于看清了社会对他的不公,以及他所葬送的所有。

只是偶尔梦中惊醒,头一偏就能看到因为暴雨而落了一地的晚樱。然后就能想起那天他走的时候,似乎窗外也是这样,只是一夜之间,一树的花都纷纷落下,化为了大地的肥料。

他走之后我经常能听见奶油在半夜嘶鸣,声音凄厉如垂死的鸟儿,一声一声,在人的心上划着刀子。我想它大概是快死了,又或者是知晓优一郎的离去,而在怀念他吧。但我毕竟无法读懂一只猫的心,况且就连一个人的心,我都无法看清。

几天之后奶油就消失了,和那个男人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走时更不留痕迹。我没有派人去寻找它,因为我依然记得优一郎曾经说过的话,关于猫的。

他说猫在临死之前都会离开自己的主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悄然逝去。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悲戚。

我想他或许也会像猫一样,最后孤独老去在不知名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名字,更不会知道他难以诉说的过往。

 





-尾声

米迦无奈地看着不停给他整理衣领的女人,“母亲,不过只是一次朗诵会而已,难道您这么觉得您的儿子无能么?”

“这是属于一个母亲的职责所在我的米迦。”母亲像是看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满意地上下打量着我,“作为我最优秀的儿子,这可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刻!”

“好吧,最为重要的一刻,所以我现在可以准备上去了么?亲爱的百夜女士。”米迦失笑。

“当然,我的宝贝,像个英勇无畏的勇士一样!”母亲笑眯眯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米迦摇了摇头,穿过大厅里嘈杂的人群,在万众瞩目中走上舞台中央。

所有人见到米迦走来,都纷纷鼓掌,他们脸上带着不假言表的赞美。但这已经不会再让司空见惯的米迦再有什么内心上的波澜,他谦逊地欠身,随后翻开书本烫金的封皮,坐在早就放置好的沙发上,缓慢朗读着,停顿得当,不缓不慢。

直到读完,人们似乎还沉浸在故事跌宕起伏的情节中,久久不能解脱。随后有许多人上来找米迦签名,还有一些著名的杂志记者,他们神情激动地递过话筒,不停地询问着米迦关于这本书的消息,各个争抢着,恨不得自己掌握第一手资料。

“百夜先生,我想请问您的下一本小说会如这本一般继续解读关于同性恋的话题么?”

“百夜先生!现在许多人都因为您的《人间春花》而开始注意到同性恋这个群体,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百夜先生……”

“百夜先生……”

镁光灯一刻不停地闪着,米迦觉得眼前被光晕照得有些模糊,他微笑着朝外走,一边熟稔地应答着各种记者的刁钻提问。直到快要走到门边时,刚好大门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应声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穿着早已过时的老旧风衣,头顶一定毡帽,看上去简直是最老土的打扮。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小人物,只有米迦在看到的那一刻,蓦然停住了脚步。

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都从大脑的最深处呼啸而至,眼前的一幕与十年前缓缓重合,以至于米迦甚至能知道面前这人下一步的动作会是如何。

他会缓缓摘下自己的帽子,低声说句抱歉,随后再抬起头,和自己四目相对。眼睛是最漂亮的祖母绿,如同盛着一池春水,盈盈带光。他的头发被帽子压乱了,鸦羽色的发丝像个鸟窝一样的杂乱。

随后那个人笑了起来,让米迦无端想起隔夜的晚樱。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优一郎这样说着。

“只要你能来,永远都不晚。”米迦听到自己这样回答着。

 

-Fin.

第一次写第一视角我的天!只是很想试试能不能写出英伦风的感觉最后发现好像还是个渣渣【躺平】因为米迦只是个十六岁不问世事的小少爷所以如果觉得少女请不要打死我!优一郎是个年轻时风流冲动结果被摔了个狗吃屎的倒霉蛋,所以后来对于米迦他不愿对方走自己的老路于是只能拒绝,毕竟和未成年那啥是犯法的!【你滚】不过最后还是HE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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