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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曾几何时下雪之日 05

本丸日常

冲田组清水无差

本章高能





前情提要:04





5.第五场雪

大和守安定鲜少有睡懒觉的习惯。昔日为刀灵时,睡眠可有可无,有时倒幕派弄偷袭,还得在夜半随冲田总司拼杀。现在虽因为有了肉身必须得睡上一时半刻,但深入骨髓的习惯仍旧难改。早些时候还常常深夜惊醒,总觉得一闭眼都是过往种种,翻来覆去没有困意,身边加州清光睡得沉,又不能贸然叫醒他,便只能盯着天花板静待太阳升起。索性现在日子过得久了,这样夜不能寐的情况也少了许多,但即便如此大和守安定依旧没有办法做到睡到个日上三竿,仿佛身体里有块钟表,到了时刻便睁眼清醒。

只是今天似乎有所不一样,大和守安定睁着眼躺在床上,这么想着。他偏头看了看毗邻的床位,果然仍和睡前记忆中的一样,被褥和枕头被叠放整齐,丝毫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原来远征需要这么久啊。大和守安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尚不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名为想念,只觉得没了往常那人熟悉的声音,连这房间都显得有些空寂得可怕。大和守安定摇摇头,把脑袋里这些有的没的清理出去,准备起身洗漱。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有了人形肉身之后的代价便是多了许多扰乱心绪的情愫,如同交织的线,愈缠愈紧。他不是没有一个人过,冲田走后更是家常便饭,被放置于无人问津的角落等待蒙尘,原本拼杀于战场上的利刃却只能如装饰品一般束之高阁,那些日子里大和守安定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但却从未有过这么多纷杂情绪。

或许是那时候本以为会这样浑浑噩噩持续永恒。大和守安定用沾着冷水的毛巾擦过面颊,凉意使得他睡得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面扎着马尾的清秀少年,沉默地想着。来到本丸之后的新生如同一道光照进了角落里的他,再度重回人间的喜悦,再见加州清光的动容,再次挥刀杀敌的热血,唯有绝望过,才方知希望的可贵。这么想来大和守安定又感到矫情,他突然觉得加州清光偶尔的患得患失也不无道理,任谁都觉得现在的生活如梦一般美好,自然也就会担心它会有朝一日梦醒破碎。

胡思乱想并未持续多久,大和守安定记起来今天似乎是轮到他内番当值,要去畑当番劳作。匆匆挂好毛巾,收拾完洗手台,穿戴整齐,迎接新一天的忙碌。

与他一同的是那位拥有众多弟弟的一期一振,太刀面带微笑,语气温和,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不像加州清光总是因为嫌脏而偷懒。与一期一振一起工作起来事半功倍,大和守安定对于耕地这些劳动也是手到擒来。早些年与冲田一起待在乡下经常料理这些事宜,虽然那人不会带着自己,但总是喜欢把刀放在不远处,那时大和守安定虽是刀灵但却可以稍微离开本体一段距离,便总喜欢蹲在那人身边看他挥着锄头劳作。加州清光虽然觉着脏有些不喜,但也总是会蹲在另一侧,他不看冲田怎么翻地,只是双手托着下巴数着那人脸上滴下的汗珠。

想着想着大和守安定便有些走神,连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一期一振以为他是累了,便善解人意地也放下工具,出声询问:“是觉得有些累了么?我带了点茶,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吧。”

大和守安定被他的声音叫回了神,刚想出口说不用,却被太刀强硬地拽到了一旁的田埂上,拿出放在一旁的茶水壶,倒了一杯热茶过来。见着实在盛情难却,大和守安定也就没有再多说,顺从地接了过来。

“一期桑真的很会照顾人呢,因为有很多弟弟是么?”大和守安定饮下一口,冲对方笑道。

“哪里的话。”太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和守桑没有觉得我多事就好,平日里照顾弟弟们习惯了,刚才没有拽疼你吧?”

“怎么会,的确是有些累了。”大和守安定连忙摇头,宽慰性地笑了笑。

一茶终了,很快又继续忙碌了起来。两人都是专心致志的人,几乎是提前很早便结束了工作,大和守安定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好不容易站稳几步,便看到田埂外几个短刀少年已经等待多时。一期一振也是看到了,那张始终保持淡然笑容的脸上也罕见有了变化,仿佛眼睛都盛着光,他走得急,离开时候也不忘为提前离去表示歉意。大和守安定自然是不在意的,反倒是有些羡慕地看着太刀喜笑颜开地奔向弟弟们的身边,他忍不住扳手指算了算加州清光什么时候回来,又觉得有些傻气地摇了摇头,最后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器具准备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忙完内番,今日便再没什么需要忙活的事了。突如起来的闲暇让大和守安定有些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在本丸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捧了杯茶学着莺丸前辈坐在庭前品茗。然而到底是修行不够,茶水几口喝完,实在是没法像莺丸那般老僧入定坐上个几个钟头。这也不能怪他,想来在冲田身边的时大多都是紧张的战斗时刻,连睡觉时都得抱着刀谨防突发情况,每时每刻不都如绷在弦上的箭,随时准备拼杀,哪里有的这样闲散时光。

“阿拉安定,已经没事做了吗?”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大和守安定突然听见身后女子的叫声,扭头一看,果然是抱着一摞书信模样的审神者。见他点头,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喜地睁大了眼,连忙一屁股坐到他边上,把手上的东西垛在一旁,笑嘻嘻地凑到打刀的身边去,状似央求般合紧双手,“拜托啦安定,我今天怎么都写不完这么多了,快帮帮我吧!”

一来二去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给现世的男朋友写的信。大和守安定哪里懂如此现代的词汇,审神者比划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心悦之人的意思。奈何即便如此他仍旧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根本就不晓得该怎么给喜爱之人写书信。

“骗人吧,冲田君以前就没有喜欢过谁么?”审神者瞪大了眼,语气满满的不可置信。

大和守安定歪头思索了一番,半晌无果,只能摇头回应她。其实冲田总司相貌生得俊俏,本该是有些暗生情愫的,但壬生狼的身份是其一,再者他本人也根本没有这个想法,都是整日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哪里来的风花雪月,连带着身为刀灵的他和加州清光也根本不了解这些情情爱爱。应要算上有那么些纠葛大和守安定也只能想到在冲田养病期间时常照顾他的那位医生之女,但到底也只是说过几句话,楼下的婆子打趣几句冲田也只会摇摇头说别说这样对不住姑娘清白的话,哪怕最后病逝也真的连个暧昧的人都没有。

“那是件很好的事么?”大和守安定见审神者奋笔疾书,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也不是没见过情窦初开的男男女女,书上总喜欢形容的天花乱坠,真的见到了也的确都是眉眼含春的。但偶尔也见到些不太好的,有的组员命不好出任务丧生,便常能见到那些跑到屯所来哭得凄厉的女子。那时候冲田常抚着他和加州清光叹气,说着些两人都听不懂的话。有的人极端,嚷嚷着武士不应该被这等儿女情长给绊住脚,便是在明面上很难看到有牵着手的了。

“唔,我也说不好。”审神者咬着笔杆子,似是有些苦恼,“时好时坏吧,有时候这种感觉挺好的,想着那人的时候连做梦都带笑。但也有不好的时候,就觉得异常痛苦,呼吸都带痛。大概对于你们武士来说也是这样吧,也可以说有保护之人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但也可以说这种感情容易拖累人的脚步。”

大和守安定听得糊涂,觉得又是和当初冲田嘴里说的那样高深阔论听不大懂,便也知趣地没再多问,只是捧着喝空了的茶杯耐心地听着一旁审神者的絮絮叨叨。说的大都是和那位男朋友的故事,大概鲜少和人聊起这些,这一说便是像倒豆子一样停不下来。多是些不起眼的琐碎小事,如同他和加州清光朝夕相处的每一天,也没什么太过肉麻的话语,但不知为何瞧着审神者眉眼间那抹温柔神色,总能让大和守安定无端想起屯所外面那些依偎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没来由的,他又有些想着加州清光了。

 




本丸的第五个冬日,出现了一种名为“检非违使”的强敌,罕见的,大和守安定觉着这天气有些冷。

那是黑暗的开端。检非违使的强劲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断不是那种可以一刀毙命的家伙,尤其是那些枪兵,一度让手入室人满为患。本丸里少了许多欢声笑语,人人面上都带着苦色,尤其是审神者,神情常常阴沉如水。为了保证刀装的充足和手入室的正常运作,大量材料被消耗,玉刚和冷却材经常不够用。而且由于手入时间过长,主力重伤时便只能让还有些年幼的刀们替补上,结果只能恶性循环,情况愈加危急。

大和守安定跟加州清光自然也不能幸免,两人都从主力上退了下来,居于二线,平日出阵也基本上都是轻松搞定,但这次情形特殊,一队的三日月和鹤丸送去手入,无奈之下只得让他俩去一队顶替。

那是大和守安定第一次见到检非违使。同样都是头长蛇骨,浑身黑气弥漫,但那种不同于普通敌刀的危险气息几乎是让他毛骨悚然,对刀而上的下一秒他就在知道自己这次也肯定不能免于负伤。果不其然,敌刀的力度大到超乎想象,几乎是要把手腕碾碎。大和守安定咬牙劈砍过去,结果一个不甚羽织上又多了道口子。

“安定!”见他受伤,一旁的加州清光几乎瞬间红了眼,噢啦一声劈开快要落到大和守安定头上的太刀,语气焦急到几乎是吼了出来,“喂安定!你没事吧!”

大和守安定哪里见过他如此惊慌的模样,被悉心照料的指甲也碎了一截,薄红色军服上满是划痕,头发也散落开来,刘海上全是汗液,一缕一缕黏着在额上。大和守安定有些心疼,这般爱美的加州清光一定也不好受吧。他强忍着咽下喉间几欲涌上的血,勉强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与加州清光背靠背继续迎敌。

很久没有陷入这样的窘境了,那边的江雪左文字跟莺丸也好不哪去,曾经如谪仙般的样子不在,皆是喘着粗气,浑身浴血的模样。所幸有萤丸和次郎太刀两把大太在,战局总算有所好转,眼见着敌人一个个被消灭,大和守安定也终于放下心来。

“莺丸——!”

未等一口气呼出,次郎太刀瞬间拔高的音调几乎惊吓到所有人。大和守安定因为是背对着,所以待他回头时,便只能看见太刀最后双眼涣散的身形,在下一刻,耳边炸起一道清脆声响。大和守安定几乎是缩紧瞳孔,因为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刀剑折毁的声音。

大和守安定第一次见到碎刀,太过震惊以至于忽略了身边加州清光身体的一瞬间僵硬。付丧神自己似乎也难以置信,他低头看了看胸口贯穿的敌刀,伸手想要抓住,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双手因为本体损毁而逐渐消失。一切如梦一般,被塑造出来的肉身随着刀风消散,再看过去,只剩下断裂开来的太刀,再没了昔日付丧神清隽的身影。

这也是遭遇检非违使后的第一次碎刀,因为早期一期一振的碎裂被审神者藏匿,所以对于大和守安定而言,这也是他头一次直面碎刀这个事实。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本丸的,只觉得头脑恍惚,脚步虚浮,若不是加州清光扶着,估计早就倒在了走廊上。方才战斗遗留下来的伤口并未愈合,鲜血顺着手掌淌了一路。大和守安定先是迷迷糊糊地想着弄脏了地板肯定要被说了,再一转念满脑子都是江雪左文字手捧莺丸碎裂的本体一步一步走到审神者面前的模样。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却始终挥之不去审神者崩溃的面庞。

大和守安定恍惚间想起加州清光曾问过他的问题,关于他们的未来。

“清光。”他叫了叫对方的名字,被血堵住的喉咙有些嘶哑。扶着他的加州清光肩头一颤,默默地“嗯”了一声。大和守安定只觉得这一个语气词里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太过悲哀也太过沉重。他顿了顿,哑着嗓子问了句,“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啊。”

只是这一次,加州清光再没回答他。

莺丸的离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了审神者的灵力掩盖,本丸上下所有人都得知了这件事,也都如大和守安定一样,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的结局。或许这是所有人早已预料到的,战斗是刀剑被制造出来的意义,虽说残酷但也是不争的事实,没了战场拼杀刀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但知道归知道,当现实被血淋淋地摆放在面前时,众人依旧面色惨白地难以释怀。

说到底在当他们以付丧神的名义被审神者召唤出来时也从未提及过他们的结局,有的只是一句与时间溯行军战斗。关于他们会不会死,战斗能否有尽头,未来会是怎样,皆是一片空白。所以他们也知道有朝一日,这些谜团总会被拨开云雾,尽管答案也许不尽人意,但也终究无可奈何。

大和守安定觉得那几日可以算得上本丸历史上最冷的几天了,除了积雪融化时散发的冷气,更多的,则是从心底深处不断上涌出来的胆寒。每个人面上都愁云惨淡,审神者更是闭门不见,互相见着面打个招呼都有气无力。没有人会责怪审神者,因为战斗至死这是不争的事实。没人不惧怕死亡,那些豪言壮语大多都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其实真当那一刻来临了心底还是有些胆怯的。但到底是深知自己本为刀剑的本质,消沉几天后,基本上又都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至于真正内里所想的,谁也不知。只是明白无论平日过着如何神仙日子,待到披金带甲重归战场时,满心也只剩下挥刀而上的决绝。

本丸很快重归正轨,几日闭门的审神者也终于重新走了出来,虽仍然面上带笑,但有些凹陷的双颊和愈加苍白的神色依旧昭示出她这几日的糟糕状态,这几乎吓坏了身为近侍刀的长谷部,这位爱主如命的打刀连忙跑去厨房让人熬上些补汤,准备给审神者补补身子。然而审神者只是喝了几口便放下了,无论长谷部如何劝导也只是摇摇头,笑得勉强。似乎是害怕再有碎刀的发生,她几乎拿出所有的钱财去购置御守,想尽办法获取材料打造金色刀装,每次出阵都要再三叮嘱,言辞恳切到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

大和守安定觉得她像是在道歉,虽然错不在她。这让他想起加州清光折断帽尖的那段日子,冲田也是这般,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都奔波在各个匠铺之间期盼奇迹的出现。明明不过是刀剑,却能让主人们如对待自己的半身般如此珍惜。

同样恢复正常的还有加州清光。起初大和守安定负伤那几天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照顾着他,但手上动作虽勤快,却连视线都不敢对上。对于如此了解他的大和守安定来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清光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轻声问道,像是怕吓着了眼前神经紧绷的人,生怕下一秒他就会仓皇而逃。

“嗯。”加州清光为他裹上新的绷带,小声回应着。

“一期一振也碎过吧。”想起初见太刀时加州清光僵硬的神情,大和守安定现在才终于能明白为何这人那时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加州清光没想到他如此敏锐,牙齿咬着下唇,半晌才默默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见他这幅可怜样,大和守安定也不忍再问下去,只得长叹一口气,把对方拥进怀里,“其实你不用太难过不是么?我问过主人,哪怕刀碎了,但也能再从锻刀室或者是历史里再捞上来一把,只不过规矩是不能有两把重复的刀。所以你别难过,哪怕我碎了,也会有新的……”

“那不一样!”怀里的人几乎立刻挣扎起来,结果他动作太大,碰到了大和守安定尚未愈合的伤口,又是染红了绷带。加州清光连忙起身想去给他换新的,却被大和守安定执拗地拽住。面对打刀安抚般的眼神,加州清光觉得被抓住的手温度高得惊人,几乎让他想夺门而出。“那是不一样的,安定。”他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咬牙摊开自己的手掌继续说着,“你不记得那天放烟花时我对你说的了么,有着这道伤疤的加州清光才是和你相处的加州清光,的确碎了之后还会有新的,但那已经不是过去的那把了。”

大和守安定怔怔地看着原本白净的手心上一道结痂的伤口,张了张嘴,没再说出话来。

他自然是理解加州清光的,但也正因为理解,所以才不想让这人钻了牛角尖。他知道有的东西是始终无法被替代的,如同现在的主人与冲田总司,如同现在的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但正是如此,才更希望这人能不被这厚重感情所束缚,能在一切终了后从这沼泽泥泞中走得出来。因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可预测,大和守安定痛苦地想,正如池田屋那天一样,即便再不愿接受,但也只能面对刀剑破碎的事实。

他突然想起审神者说过的话。有时是觉得挺好,做梦都带着笑,但有时也不好,痛苦异常,呼吸都觉得困难。大和守安定依旧不明白审神者口中那种感情,但只觉得有时像极了他与加州清光。

好在随着审神者的重振,加州清光也没再出现那日的情绪波动,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仿佛大和守安定只是受了点伤,加州清光只是尽力照顾而已。只是两人都明白彼此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深陷各自泥沼难以逃脱。

 




调回一队是大和守安定自己提出的,为此加州清光跟他足足吵了好几天。当然这只是私底下,有些话是无法放在明面上说的,谁都知道出阵危险,但也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这样而成为逃避战斗的借口,作为刀剑的他们,更是不会明目张胆的提出。所以表面上两人不像是在吵架,反倒像是因为一个被调去远征队一个调去一队而在闹别扭罢了。

但大和守安定知道,这次加州清光是真的生气了。但他没办法说出不要去战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翻来覆去也只能神情纠结地站在他身边说着很危险三个字。人心都是长偏的,本以为这颗用玉刚浇铸出来的心脏会端正些,未曾想过到了那个时刻依旧会悄悄换了地方。面对加州清光无声的抗拒,大和守安定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他应该也是怕的,无论是伴着冲田战斗时敌刀被砍毁的惨状,亦或是亲眼目睹加州清光不能修复的事实,再到最后的最后被扔到角落里随意积灰,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但真当执刀出阵时,面对头长蛇骨的敌人,反倒是再没了那些怯懦心里。

他不怕碎刀,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声说着原因,但大和守安定不敢听,更不敢说。

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长谷部便捧着审神者的出阵令和远征令找到了两人,一番叮嘱后让他们准备到前院集合。长谷部走后凝滞的气氛才有些流动,大和守安定碰了碰对方的手指,指甲上的蔻丹还是昨夜自己一点点的涂上的,薄红浓艳。加州清光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最后也只得冷哼一声,没有甩开。

大和守安定知道他只是消气了,立马把触碰的动作改为紧握,眉眼弯弯地牵着这人往转移装置那走。

因为不是一路,牵着的手在走到前院时便已经松开了,走到各自不同的队伍当中。加州清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大和守安定见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想走得近些问上两句,却被同队的三日月叫住,让他快出发时不要乱跑。见状他只能无奈挥了挥手,在一片金光中消匿身影。

连续几次的出阵都还算顺利,虽然免不了每次回来都要去手入室一趟,但也幸好有御守相保,没有碎刀的危险。但加州清光并未因此高兴几分,相反他在听过同行几人的话后,眉头越蹙越紧。奈何两人时间都是交错着,每次回来大和守安定又是一副累到一碰枕头就能睡着的样子,就算是加州清光想,也不忍心去叫醒他。但他无法抑制住内心逐渐放大的恐慌,每天早晨起床都得先摸一摸身边的床铺,在确定大和守安定仍在时才再度安心睡过去。

这种不安终于在某一次出阵时被放到最大。那天恰好御守不够用,一队除了队长之外仍缺一枚,大和守安定几乎想都没想就站出来说自己不需要御守,加州清光趴在审神者房间外听不清晰,只能等到一群人走出来后把大和守安定给拽到一边去。

“怎么了清光?我待会就该出阵了。”大和守安定被他这一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

“我想着今天是冬景的最后一天了,打算跟你说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喝红豆年糕汤。”加州清光对上他的清澈眸子,那些早已在肚子重复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变了样。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大和守安定已经来了这么久了,应该不会再有那种念头了。

“好啊,我一定今天早点回来。”大和守安定眨眨眼,笑着回道。那边身为队长的三日月已经在叫着大和守安定的名字,他连忙回头应了一声,又揉了揉加州清光细软的发丝,转身准备离去。

“安定!”加州清光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了一声,见着那人转头又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想了好久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记得要回来。”不要去到那个人身边了。

剩下的半句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加州清光想说什么。

大和守安定一刀挡开背后的突刺,反身挥刀劈裂头生蛇骨的敌刀躯体,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化为黑烟消散。

他也知道那个声音最近时常会出现,提醒着他的不正常之处。应该说是不愧为加州清光么,果然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异常。

“不愧是冲田总司的爱刀,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消灭完敌人的鹤丸瞧了瞧大和守安定这边的战况,笑眯眯地夸赞道。

“哪里的话,鹤丸殿下谬赞了。”大和守安定连忙摆摆手,跟上其他几位主力一起继续前行。

“可惜没能见过他的英姿,实在可惜。”哪怕上了战场,鹤丸国永依旧隐藏不了他话匣子的属性,但倒也幸亏有了他,让这一路拼杀多了些生气不至于死气沉沉。

“鹤丸你来得迟,大和守刚来的时候总喜欢说他的主人,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个一二。”次郎太刀凑过来插话,说得大和守安定忍不住赧颜,直嚷嚷着让次郎太刀便再说那些黑历史了。

“哈哈,这哪里是黑历史!对主人的忠心是件好事呢。”鹤丸一把揽过大和守安定,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忠心当然是件好事。大和守安定心下微苦,面上还得强撑着笑颜。但一旦对曾经主人的忠诚无法被消磨,以至于面对新主人时始终无法释怀时,这忠义二字便也是有些发黑了。那些积蓄在心底的思念日益沉积,怕的就是积压到了某刻不堪重负爆发出来。大和守安定觉得他在某些地方总是和加州清光一样,笨到无可救药。只是一个是对主人的执着,一个人是对碎裂的惶恐。想来今天的加州清光,想对他的说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了吧。

不要做傻事,不要冲到最前面,不要那么拼命,不要碎刀。

不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检非违使的出现既是黑暗的开端,又是另一道曙光的降临。大和守安定不止一次地在梦中预见自己节节断裂的模样,随着战场上的冷风被吹散开来。这是对旁人而言的噩梦,但对大和守安定来说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

但后来他又努力将这些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自私。正是因为体味过一个人的痛,才更不忍让加州清光再品尝一番。大和守安定不是没想过深究他与加州清光的关系,但越是想那颗借由玉刚制作出来的脑袋就疼到发裂,索性也就不再想,只知道和他一起继续这样朝夕相处便好。

等到这次回去就再给那家伙做次羊羹吧。

“大和守!集中注意力!”胡思乱想被打断,萤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和守安定连忙双手握紧刀,面对不断涌现的敌人。

“真是倒霉啊,居然掉沟里了,看来三日月你的侦查能力还有待提高啊。”哪怕面对数不清的敌刀,鹤丸依旧能做到谈笑风生,打趣起队长三日月宗近来。

“难道不是因为鹤嫌麻烦所以才把我推成队长的么?”三日月一个利落转身躲开敌方一个突刺,笑眯眯地回道。

现在的情况远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不仅掉进沟里,而且还第三次遇到了检非违使,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所有人几乎都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伤,尤其是萤丸,被神枪擦伤几次已经血条渐红,稚嫩的身影也有些摇晃。

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绑发的缎带在躲藏中被砍断,狼狈地披散在肩膀上,冷汗顺着面颊滑下,黏腻的触感让人作呕。大和守安定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已经开始发僵,经常一个躲闪不甚就多了一道伤口,他一边盘算着这次回去加州清光该得怎样唠叨他,一边拼劲所有力气挥刀冲向敌人。

“冲田遗留下的凌厉一击!”

终于是在这会心一击下,将敌刀一击毙命。大和守安定几乎下一刻就扶着本体,以防自己跌倒,他喘着粗气看着四周也同样狼狈不堪的几人,所幸现在局势基本已定,马上就是胜利的曙光。

“鹤丸——!”

一身白袍早已破烂不堪的太刀正倒在不远的尸体上,强撑着手臂打算站起,然而此时蛰伏已久的敌方短刀临死前最后一次挣扎着奋起,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朝着那已经无法站起的身影突刺过去。

噗嗤。

待到距离鹤丸最近的大和守安定反应过来,他已经身体先头脑一步行动,奈何双脚已经无法支持如此高负荷的移动,最终预想的俯身挥刀,也只能变成了如今被穿透的模样。一击不中的敌刀似乎也惊诧极了,但未等它继续躲藏,便是被大和守安定最后一个奋力砍断了身躯。

战斗获得了胜利。然而无人欢呼。

鹤丸国永几乎是全身僵硬地接住大和守安定摇摇欲坠的身形,那张常年带笑的面庞此刻全是悲愤,轻快俏皮的语气也全都成了沮丧的怒吼。

他怀里的大和守安定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那么多。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又或者是身形已经开始消融所以感受不到痛苦。此刻的大和守安定只觉得身心异常的放松,好比飘然云端,再没了沉重过往。

他想到很多人,审神者,堀川,和泉守,本丸里的每一把刀。想到冲田总司逝去前说起的俳句,那只没能被杀死的黑猫。想到答应加州清光的红豆年糕汤,以及原本设想要做给他吃的羊羹。

但最后的最后,都变成了一片血色。沉寂于黑暗。

 




大和守安定。

碎刀。


-TBC.

我想说我铺垫了很久……但肯定还是会被打。

下章完结。【顶锅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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